這開啥集體玩笑呢?
邵鈞的視線下意識掃過羅強,遇上七班大鋪沉默皺眉探究的表情。
邵鈞輕輕一閉眼,點點頭,跟羅強打了個肯定的眼色,隨即宣佈:“所有人聽我的要求,我給你們一個小時的時間,就一個小時,打包你的一切個人物品,用被褥包裹捆好,統一裝車。換好輕便球鞋,在宿舍裡等候集結哨。我過時不候!!!”
犯人們嘀咕著,迅速回監收拾東西,邵鈞默契地靠近羅強,倆人在樓道里耳語。
羅強問:“真要轉移?”
邵鈞點頭:“真的要發水,可不敢再玩兒一次。”
羅強聳肩道:“跑啥跑?齁累的……一樓人上二樓擠兩天不成?”
邵鈞拿手柞比劃著說:“氣象局內部的人透露了,至少一百二十毫米,你自己估摸估摸?這雨要是下一柞的深度,全市的水都往低處流,咱這潮白河中下游的地界,還不得淹出一個渤海灣?”
羅強翻了翻眼皮,心裡琢磨這降雨量,別說監舍樓一樓了,自己這二樓的下鋪都保不住,水能把他的上鋪圍成個孤島。
羅強問:“兩千多人,怎麼轉移?不怕有人趁機逃跑?”
邵鈞說:“想辦法唄,你給我盯好你們班的人,誰跑你也不準給我跑了!”
最後半句話邵三爺說得咬牙切齒,眼裡搓出火星,羅強忍不住露出嘲弄的笑。
雙方用眼神短暫地交匯,然後掉頭各自走開,各忙一攤。
邵鈞一個班一個班地檢查鋪蓋,正好順便“清監”。
果然,枕頭芯裡藏骰子的,飯盒裡私藏一袋白酒的,鞋底塞了人民幣賄賂獄友的,全部收繳。
他經過羅強的鋪位,故意扭過頭不看,不查羅強的違禁品,可又忍不住眯起眼角偷瞄。
他瞅見羅強從枕頭下拿出那張生日卡,從信封裡取出來,用自作多情的表情又欣賞了一遍,然後連同粉罐子一起,收進行李包……
邵鈞自從把羅強接回監區,倆人之間除了偶爾逮個隱秘的機會暗渡陳倉,平日表面上,就是此種不冷不熱的常態。
邵三爺亦極少再流竄到七班牢號裡閒扯瞎整,甚至有意識地避開七班,開始到五六八班拉幫結派。他也刻意不跟羅老二走得太近,說話一本正經,不苟言笑,掛起一張威武的條子臉,斜眼都不帶瞄一眼大鋪上盤腿坐的某人。
他只在私下裡瞄,羅強在籃球場上打個球,咱邵三爺在場下倆眼珠子燒起來似的。
看見過不穿衣服的,就再沒法忍受穿著衣服的。羅強每一次動作時肩胛細微抖動手臂青筋凸起臀部肌肉劇烈起伏強健大腿邁出步伐,渾身上下蒸騰出雄性動物的荷爾蒙氣息與極具暴力美學毀滅性破壞性的冷酷氣質,這一切都令他發狂。
邵鈞那一雙鈦合金X光眼放射出小刀子,一刀又一刀削上去,等這人下刀不如三爺親自下刀,恨不得就地扒光,剝皮,啖肉,咂摸骨節最細微處的滋味兒……
當天十一點,整個監區全體犯人整裝完畢。每人在牢號裡所擁有的個人財產,拿一個鋪蓋捲一捲就收拾妥了,再拿軍用行李帶捆紮結實。
轉移時為避免夾帶違禁物品,行李與人分離,犯人們排著隊把各人的行李擲上大卡車。每個鋪蓋捲上都系一張彩色布條,寫著主人的號碼名字,卡車上五顏六色無數彩條在風中飛舞,可熱鬧了。
十二點鐘,犯人們在食堂裡匆匆忙忙吃午飯,饅頭配豬肉燉粉條白菜。這是他們在這間食堂吃到的最後一頓午餐。
拉犯人的車一輛一輛開進監區。車子是當天早上緊急聯絡的。一開始找的私營客運公司的大巴,竟然臨時說來不了了,只能改調公交車來,用監獄管理局的名頭跟對方好說歹說,才借來二十輛985路公共汽車。
一監區,二監區……犯人一撥一撥戴上手銬,由持槍武警押解著,上車拉走。
從下午一點鐘開始,天空的雲層布起陣勢。
兩點鐘,部分地區淅淅瀝瀝飄蕩小雨。
四點鐘,眼瞧著降水量達到中雨,這麼連著下一宿,肯定是暴雨了。
邵鈞所在的三監區一大隊,拖在最後,整支隊伍從中午等到下午,從下午等到傍晚……
犯人們開始不耐煩,刺蝟那小子急得頻繁上廁所,一小時去三趟,一屋人取笑“小年輕的是不是也前列腺肥大了”。
熬到傍晚天黑下來,一屋人終於坐不住了。
接他們的車竟然還不回來?!
邵鈞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