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那個……”一時腦熱找到人眼前,孫璟瑜卻躊躇了,紅著臉硬是開不了口。
秋娘不明所以,好奇問:“璟瑜有事?”
“……沒事……”孫璟瑜搖頭,轉個身跑回書齋繼續惱火。
秋娘的女紅了得,她嫁進孫家大半年,村裡人基本都曉得了這事。眼見大年一天天逼近,每日跑來找秋娘求救的姑娘嫂子尤其多,秋娘又是個好說話的,和和氣氣從不發脾氣,無論誰來請教她都不會嫌煩。耐著性子一天天的指點,或者乾脆親自接手。慢慢的,有幾個小姑娘與秋娘走得親近起來,關係好得如閨中姐妹。孫璟瑜一開始還怕秋娘被人利用欺負做苦勞力,後來見秋娘每天比往日開心,身邊多了能說話的姐妹,便放下心,由得他們去。
小年這天,各家各戶掃揚塵,屋前屋後打理得乾乾淨淨。秋娘一大早晨開始忙,整到下午才將屋子全部弄乾淨,末了提著一桶骯髒的衣服去河裡清洗,木桶裡是在家裡泡好的熱水,提到河邊還冒著嫋嫋煙霧,秋娘坐在石階上麻利的搓洗幾遍,絲毫沒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來人不是別個,正是平時繞道走的梨花妹妹。
本就是下午,河邊沒其他人,秋娘冷不丁聽到一句問候。
“你怎的用熱水洗衣裳?”梨花驚訝的看著秋娘的木桶,以及木桶裡秋娘那雙微微泛紅,卻絲毫沒有凍瘡,纖細如蔥,修長優美。和她的包子凍瘡手,完全兩樣。
秋娘一楞,轉過頭看了梨花幾眼,平靜道:“天冷,不用熱水會凍傷。”說罷偷偷瞥了眼梨花的手,簡直慘不忍睹,秋娘心中嘆息,越發覺得幸運,婆婆待她竟比有些人家的親孃還好。
梨花抿緊嘴巴,在膝蓋上摩挲自己的手,悶悶好半天才低聲說:“你婆婆不罵你糟蹋柴火嗎?”特意燒熱水洗衣裳,簡直是敗家女,那要糟蹋多少柴火啊,娘一直這麼說。
秋娘很不忍打擊她,但是她也不願說謊,直言不諱道:“是婆婆叮囑的,她說做姑娘的不能凍到,再說柴火都是山上砍的,開春辛苦點就好。”
梨花心中堵堵的難受,和自己‘最討厭’的女孩子相比,自己簡直是個一文不值的醜丫頭,吃不飽穿不暖,明明伺候的物件是親孃。她羨慕秋娘,痛恨的暗罵自己,為什麼自己不是秋娘,為什麼不能嫁進孫家,為什麼自己的父母鐵石心腸。老天爺太不公平了,只知道欺負她一個弱丫頭。
秋娘見梨花不再多話,反而鬆口氣來。忙加緊搓洗衣裳,早點洗好早點走人,河邊待著風怪冷的。
孫璟瑜下午寫了篇文章,自己覺得很是滿意,拿著文章出來欲找秋娘看看,得知秋娘去河邊洗衣裳,立即跑出去找人。
匆匆來到河邊,看到自己要找的身影,卻沒想到旁邊還有個多餘的人。
孫璟瑜的高漲熱情瞬間滑落,慢下步子站在岸邊遙望,悶悶的喊道:“秋娘。”
秋娘聞言回頭仰望,身旁的梨花亦是如此,看到孫璟瑜,梨花激動的站起身,不知為何異常委屈的看著孫璟瑜,泫然欲泣的模樣讓孫璟瑜莫名其妙,他哪裡知道梨花方才一直在哀嘆自己的悲慘身世,這會見自己最喜歡的人到來,多麼想聽到他像以前那樣體貼的安慰自己。
然孫璟瑜已經不是從前,他看也不看梨花,直接晃著手上的文章對秋娘微笑:“你快些洗好衣裳,我做了新文章待會給你看看。”全村沒幾個識字的人,更別說看得懂文章。孫璟瑜很欣慰爹孃給他找來秋娘這麼個‘興趣相投’的姑娘,她不但識字,還懂詩詞知文章,雖算不得多麼高深,但對於女子來說她已經很有‘才華’。最起碼孫璟瑜無論作什麼東西出來,都能從秋娘那裡聽到一兩點中肯的評價,自從發現這點,孫璟瑜如同找到知己,吟詩作詞寫文章越發積極,學識日漸長進。
秋娘非常樂於和孫璟瑜這麼相與,每次看了文章都絞盡腦汁認真說出感想,一心希望自己能幫助到孫璟瑜的學業。意外收穫是孫鐵錘和李氏知道後,對秋娘比往日更溫和些,好些事情李氏便攬了去,讓秋娘得空多陪著孫璟瑜一塊讀書。誰叫他們為人父母的,在這方便絲毫不能幫助兒子,只好依靠唯一識字的兒媳婦。
“璟瑜你等等,我馬上就好。”秋娘笑意嫣然的回答,蹲下身速速清洗衣裳。
梨花看著她如花的美麗笑容,如夢初醒。
她的璟瑜哥哥,早就成了別人的‘璟瑜弟弟’。
梨花瞬間淚如泉湧,哭成淚人。
秋娘大驚,起身尷尬相問:“你怎呢……”
梨花破口大吼:“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