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明亮,安靜得很,幾乎可以聽見莫延的呼吸聲。我從六點等到現在,也累得站不住,坐在化妝臺上給他卸妝。他很沉默,我也累得不想說話。以前剛簽約唱片公司的時候,不受重視,沒有自己的化妝師,他的妝都是我來化,他五官長得太好,我生怕自己妝沒化好拖了後腿,每次總是瞻前顧後,緊張得話多,他煩得很,就板著臉不想理我。但那時候卻是開心的。因為總覺得,這個人還在這裡,又不會跑,我每天都可以看見他,和他說話,陪他做事。我們還有很長的一輩子,什麼都可以慢慢來,只要我堅持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然而我堅持不下去了。-實在是太累,卸眼睛的遮瑕,棉籤不小心戳到他眼睛,他悶哼一聲,把臉別開,捂住眼睛。我嚇了一跳,連忙跳下來,蹲在他面前:&ldo;沒事吧,別捂著,我看看……&rdo;我累得精神恍惚,只怕自己下手沒有輕重,戳傷了他眼睛。他痛得眼淚都出來,睫毛都沾溼了,我扒開眼皮看,他眼睛通紅。&ldo;不卸了,洗個臉就行了。&rdo;他痛得滿肚子火,一扭臉,掙脫我手,就要站起來。我連忙拉住他。&ldo;我這次小心點,&rdo;我跟他講道理:&ldo;洗臉洗不乾淨的,妝不卸乾淨以後容易長皺紋,下次不化眼妝了,行不行?&rdo;其實這是氣話,別的不說,光是死對頭華天這兩年在走美少年路線,搞了幾個少年組合,每次上節目,臉上的粉跟刷牆一樣,還畫著眼線,粉絲不管什麼妝不妝,只要上鏡效果好。她們就大肆宣稱自己偶像是牛奶面板,別的藝人面板都是渣……&ldo;不卸了。&rdo;他皺起眉頭,冷著一張臉,一副別人欠了他幾百萬的表情。我拿他沒辦法,倒了卸妝油在卸妝棉上,過來給他卸妝,伸手抓他下巴,他把臉別到一邊。&ldo;別生氣了,綜藝節目就是這樣,賣臉的,以後少上一點,專心拍電影,就沒有這麼煩了。&rdo;我耐心勸他,他總算好說話一點,哼了一聲,不再躲閃了。我把妝擦乾淨了,帶他去洗臉。他不肯動,大爺一樣,一臉不爽,我打溼毛巾拿過來,發現他已經趴在化妝臺上睡著了。他實在是太累了,在片場超負荷運作不說,早上大清早去接莫延,然後爬山,下午趕過來錄節目,飛機上還要記臺本,一彔彔到凌晨一點。我蹲下來,給他把臉洗乾淨了。他睡得很沉,小孩一樣,只是還是睡著了還板著臉,像是跟誰在負氣,我怕剛剛真的戳傷了他眼睛,小心翼翼扒開他眼皮看,好在已經不紅了。我把空調打高,拿衣服給他蓋上,然後鎖上化妝間的門,給導演打了個電話,說不去吃飯了。然後檢視了一下莫延冷不冷。最後自己找了張椅子,裹好衣服,訂好鬧鐘,蜷在椅子上睡著了。 陰謀做夢夢見以前在酒吧駐場的時候,夢見齊楚要上臺表演了,麥克風卻不見了,我到處找啊找,就是找不到,觀眾笑得很開心,我只好去求他們,說你們誰把麥克風藏起來了,給我用一下好不好,觀眾還只是笑,我仔細看看,每個觀眾都長著莫延的臉。我在夢裡都嚇了一跳。然後聽見耳邊一聲巨響,我腿上痛得像被砸斷了一樣。我滿腔怒火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化妝室的地板上,腿上壓著個椅子,旁邊站著驚慌的莫延。&ldo;林哥,我不是故意的,&rdo;莫延一臉惶恐無辜:&ldo;我只是想去上個廁所,沒想到你睡在路中間……&rdo;沒想到!你不會用眼睛看嗎!那麼大個人在這睡覺你看不到,你腦子裡進了水嗎!我滿心想朝他怒吼,可惜痛到說不出連貫的話來,我覺得我的腿凶多吉少,肯定被椅子砸斷了。&ldo;扶……扶我……&rdo;&ldo;林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rdo;莫延蹲下來扶我,死娘娘腔,一點小事嚇得要哭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ldo;怎麼回事?&rdo;齊楚被我們吵醒了。我撐著地板想站起來,寧死不願讓他看到我這副丟臉樣子。可惜天不遂人願,剛弓起一條腿,整個人又滑坐下來,齊楚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我手臂,把我拎了起來。&ldo;輕點!&rdo;我痛得恨不能捶他的頭,抓緊他肩膀洩憤,他還穿著昨晚上舞臺的那一套,黑色外套,灰色襯衫,手臂睡覺睡得皺巴巴的,大概是妝沒卸乾淨,一張臉還是那樣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