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年妙品,指日定成大器,老夫何幸,得觀芝宇!”張、顧二人齊聲道:“後生失學,今幸因青巖兄之緣,得拜階下,惟老先生進而教之。”四人敘了半晌,華刺史細看蔣青巖和張澄江、顧躍仙三人,渾如三坐玉山,朗然而照映,暗暗稱羨道:“不意世間有此等俊人。”當下分咐將他三家的行李,安在東邊書院裡。又喚過一切院子、書童來,分咐道:“蔣官人是至親,張相公、顧相公是尊客,你們都要敬謹,不得放肆。”又派了一個書童、三個院子,輪班在書院中傳遞茶水,聽候使喚,分咐完備,蔣青巖立起身來道:“小侄們也要到書院中走走。”華刺史即便相陪,前邊書童引道,四人一齊走過了天井,進了東邊一個竹門,行過兩條竹徑,才到書院。只見書院中門徑曲折,地下灑掃得一塵不染,中庭兩邊,種有十來多株大桐樹,此時正是深春,那桐葉新發,把紙窗兒都映得碧綠。窗前的芍藥初開,香風滿院,那幾榻之精,書畫之富,不可言盡。怎見得,有詞為證:
階下梧桐滴翠,床前芍藥流香,牙籤萬軸擁胡床,几榻爐瓶雪亮。隔樹鶯聲宛轉,銜泥燕語匆忙。文房四寶最精良,卿相神仙不讓。
右調《西江月》
蔣青巖和張澄江、顧躍仙三人看了,都道是高人之居,與眾不同。再到後面,又有一個亭子,四圍修竹,亭面臨水,亭上釘了一個扁,寫著“棲鳳軒”三個大字。蔣青巖和張、顧三人見了,暗暗著一驚,道:“三鳳之說應矣。”三人相視而喜,華刺史看見,只道他三人愛這亭子,便分咐院子移坐具到亭上坐談。少頃飯到,吃飯後,蔣青巖又進去候過華夫人,出來閒話,書童在旁焚香煮茗。他少長四人,談今論古,暢敘幽懷。華刺史見他三人口似懸河,腹如武庫,心中驚羨非常,當夜盛席相款,又下了請啟,請明日遊園。蔣青岩心中甚喜,暗暗打算明日到園中,偷空去尋前日的舊事,酒散後,一夜睡不著。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回 樓下潛身聽私語 燈前遣悶譜琵琶
詞曰:
花影疏疏人悄悄,畫樓燈火輝煌。院門偷啟探嬌娘。關心無限意,私語對韓香。多少新愁驅不去,琵琶幾代興亡。後庭一曲更悽愴。贈詩題白練,絕伎許誰行。
右調《臨江仙》
話說蔣青巖見華刺史請他到園中游賞,一夜打算重尋舊事,並未閤眼。後日午問,華刺史親來約他三人同到園中,蔣青巖千方百計要脫個空兒,到小姐的妝樓下望望。怎奈華刺史到處相陪,再不得抽身,因口占一絕,道:
往事依稀在目前,百花深處有蟬娟。
重來不許劉郎見,繡幕珠簾盡悄然。
這日從上午上席,直飲到起更方散。從此華刺史日間陪他三人談笑,夜間陪著飲酒,樂此不疲。不料老人家的精神有限,一連數日,便累起一個勞碌病來,食少睡多,不能到外面相陪,凡事都是蔣青巖代勞。一日,蔣青巖想道:“我此來之意,專為那柔玉小姐,於今住已多日,終朝悶坐,沒得一個法兒,和那小姐一訴衷腸,大非本念。”想來想去,全沒計較,因到那書院後面去閒步,見旁邊有一所高樓,蔣青巖便走上那高樓,推窗四望。只見這樓與那花園僅隔一牆,那柔玉小姐的妝樓,也隱隱在目中。蔣青巖見了,忙下樓來,到牆邊四下打看,見那西邊牆角頭,有一個門鎖在那裡。蔣青巖便尋著一個書童問道:“既通後園,為甚麼卻鎖了?”書童道:“因與內宅相通,故此閉鎖。”蔣青巖聞言,口中不語,心下暗暗喜道:“有計了。”當夜將張澄江和顧躍仙兩人勸醉了,打發睡去,待眾書童、院子都睡盡了,蔣青巖攜了自己衣箱上的兩根鑰匙,輕輕走到那後門邊去,套那門上的鎖。卻也作怪,這鑰匙就象原是這門上的一般,一套便開。蔣青巖喜不自勝,忙將那鎖兒虛鎖在門上,閃出後門,反手將門掩了。只見門外昏黑如油,摸不著路徑,定睛半晌,望著燈光亮處,一步高,一步低,走上前來。打從廚房邊經過,聽得絳雪的聲音,蔣青巖住了腳,聽他說甚言語。那絳雪道:“快些,快些,小姐不吃夜飯,要湯淨手哩。”灶下一個老婢,忙起身來,舀了一盆湯,絳雪手拿了一個紙燈,出了灶房門,竟望南去。蔣青巖撲著影兒,隨了他兩人轉過一帶雕欄,才是柔玉小姐的妝樓,裡面燈光閃的。蔣青巖不敢進去,閃在黑影裡立住,讓絳雪和那老婢先進去了,他才到門背後站著,望著絳雪忙忙將湯傾在一個銅盆裡,一面捧上樓去,那婢子自回廚房去了。蔣青巖聽著柔玉小姐在樓上淨了手,又聽得一個女子淨手,那女子的聲音卻是韓香,一邊淨手,一邊向柔玉小姐說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