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好些了; 那日大雪初霽; 小姐外出賞雪; 穿得厚厚的; 卻仍舊著涼了。家裡精心養著; 不敢怠慢,連老太醫都請來了,誰知,誰知……請黃大人節哀!”奶嬤嬤哽咽道。
柳娘皺著眉頭; 她早知戚姑娘身體不好; 也大膽推測過她的壽命不過二十五歲。結果她才不到二十歲就香消玉殞,仍然令柳娘心疼不已。柳娘把戚姑娘當成妹妹、女兒,好姑娘青春年華去世; 如何讓人不遺憾。
柳娘也注意到了奶嬤嬤的稱呼,以往她代戚姑娘過來送東西的時候,一口一個姑爺; 千里奔波不嫌勞累,真正的忠僕。此時突然改了稱呼,沒有主人家的授意,絕不可能。
“三舅兄是什麼意思?小妹的身後事如何辦?”柳娘哀慼問道。
奶嬤嬤哭得更大聲了,未出嫁夭折的女兒,連祖墳都進不去,日後連個香火都沒有,她一手帶大的孩子,怎麼就這麼命苦!
“回黃大人的話,少爺已經把小姐香軀寄放在濟南最富盛名的寺廟,等超度過後,再為小姐擇一福地,保佑小姐下輩子投一好胎,無憂無慮……”
“三舅兄考慮得很周詳了,可我卻不能見小妹身後事如此淒涼。我與小妹是三媒六聘定下的夫妻,早已交換了婚帖,只差親迎。當初戚老將軍也點頭應允,家母也贈了鳳頭釵,兩家早已定下婚事。小妹雖香消玉殞,這關係卻沒有斷,她依舊是我黃某人的妻子。我遣人送迎親禮過去,婚禮照舊,趕在百日內迎小妹過門。人就是去了,小妹也該葬在我黃家祖墳!”
“姑爺!”奶嬤嬤放聲大哭,這是她家小姐最好的結局了。
可是,冥婚,冥婚,只有大戶人家的少爺夭折,父母捨不得兒子受苦,才會結這樣的親事。誰聽說過好端端的六品官,會迎娶早夭的未婚妻過門的。是,這的確是有情有義,可誰家父母願意兒子受這樣的委屈呢!
奶嬤嬤乍一聽,歡喜得沒了分寸,等哭過之後,也反應過來此事的不妥之處。哭道:“姑爺厚德,有情有義,老奴感激不已,只能給姑爺多磕幾個頭,表表心意!”
砰砰磕過頭之後,奶嬤嬤才哭到:“姑爺情義,奴婢知曉,可這事只能少爺做主,奴婢不敢應承……”
“罷了,我修書一封,快馬送去濟南,三舅兄會明白的,你們先安頓在府裡,迎親禮押運過去的時候,你們一起跟著回去。”柳娘長嘆一聲,讓人送奶嬤嬤一行下去休息。
回到後院,柳娘把自己的打算和黃氏說了。黃氏也聽說未過門的媳婦兒去了,哀慼的同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放鬆。柳娘情況如此特殊,黃氏日日聽柳娘說戚姑娘如何蕙質蘭心也阻止不了她的擔心。如今戚姑娘去了,再也不必冒險,如何能不鬆一口氣。
“真要結冥婚,這可不是什麼吉利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到時候放一口棺材在宅子裡,我可沒那麼大心眼子,肯定吃不下睡不著。”黃氏拍著胸口道。
“娘,你能別說的這麼可怕嗎?戚姑娘的遺體自然要安葬在黃家祖墳,拜堂不過一方牌位罷了。”柳娘黑線,為什麼黃氏的關注重點總是這麼與眾不同。“娶了戚姑娘之後,我不準備再續娶了。對外就宣稱我難忘亡妻,不再續絃。這樣也沒人來催我,也不必擔驚受怕一輩子。日後老了,收養接兒子就是,或者收徒弟也行。實在沒遇到合適的,梅妻鶴子一輩子也過得。”
“這可真是現成了有了媳婦兒忘了老孃,你娘還活著呢!就說什麼一輩子!”黃氏複雜的看著柳娘,她一輩子不娶妻,自然沒有秘密暴露的危險,可怎麼感覺自己的兒子被搶走了呢?怪不得自古婆媳關係難處呢,這還沒進門,心理就有些微妙了。黃氏慶幸自己的女兒能幹,讓她脫離窮苦,過上好日子。有時又哀嘆她怎麼是個女兒,若是個兒子,這一輩子就再無缺憾了。
“娘……”柳娘嘆道,這事兒要成,必須取得黃氏的同意。
“你把那戚姑娘埋到黃家祖墳,也不怕黃家先人氣得跳出來,至少要令擇福地吧?”黃氏可沒忘了,她們的身份都是假的。別看黃氏平日裡說話不眨眼,整天掉節操,可她和世人一樣,把身後事看的無比重要,侍死如侍生。
“娘,黃家人若是泉下有知,肯定早知道我們的身份。有句話叫做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我們的身份是假的,可情義是真的。我代黃一行贍養兩位老人,讓其風光大葬,清明寒食,祭祀不曾少過。這樣的情義,應該能讓黃家人釋懷。”柳娘自己卻是不信這些,她這個特殊的靈魂飄蕩這麼多年,也沒見誰死後有靈魂滯留。
“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