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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靠盤剝壓榨農民發家斂財。今天晚上這幾個農民的階級覺悟實在太低了。

熱情隨和的老譚並沒有板著臉責怪農民覺悟低,他巧妙地把話題一轉,笑著詢問農民現在的生活狀況。話題輕鬆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和老譚拉起了家常。我的筆記也記不下去了,雞毛蒜皮記它有何用,一個晚上似乎一無所獲。

躺在農民家的老式木床上,我問老譚這裡的農民怎麼不願開口。

老譚思考片刻話中有話:“你以為每一個地主都像劉文彩呀!”

“不是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嗎?”

老譚不想與我爭辨:“有些事情我和你說不清楚,睡吧,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

一碗米酒衝雞蛋甜津津熱騰騰,米酒是自家釀造的,雞蛋是自家雞下的,這可是真正的綠色食品。鄉親們早餐用它來招待我們這兩位客人,算是格外看得起我們,他們自已則是鹽菜稀飯。淳樸的鄉親們平日捨不得吃雞蛋,雞屁股被稱作小銀行,他們盼望著多積攢幾個去集市賣錢,再買回醬油食鹽什麼的。

中餐我們安排在老鄉家裡吃派飯。那時縣裡幹部下到村裡,村裡沒有公用食堂也沒有餐館,村幹部會將來人派到某一位農民家去吃飯,吃完飯按規定要給兩角錢半斤糧票。這就叫吃派飯。

那天中午的派飯吃了什麼菜我記不清了,但克豬肉的情景卻難以忘懷,當地的方言把吃說成克,克豬肉在當時的偏遠山村是不常見的,平日有誰家會殺豬呢。他們把豬肉切成長方形大塊,用鹽掩蓋著貯藏起來,遇到客人來吃飯就拿出來招待。那天桌上放著兩塊豬肉,每塊兩寸見方約二兩重,主人一個勁地催促我們克豬肉,我們出於禮貌矜持著不敢貿然去夾,桌旁還有半大的孩子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主人見我們無動於衷,便笑著夾起豬肉放到我們碗裡,老譚笑笑大家吃大家吃說著又把那塊豬肉放回菜碗。我覺得既然主人一再讓我們吃,又夾到碗裡來了,盛情難卻,再推脫就不太好。再說豬肉又不是什麼壞東西,吃又何妨。

於是我大著膽子咬了一口,這一口咬下去闖禍了。這肉無比的鹹,鹹得鑽頸,鹹得舌頭髮麻,還半生不熟像咬橡皮。試想一下,一塊長時間在鹽裡藏著的豬肉,只是在飯上蒸熱,能不鹹嗎,能蒸熟嗎!我難以下嚥,主人卻笑臉以待,小孩還饞涎欲滴。我實在不敢將咬了一口的豬肉放回菜碗裡,更不敢隨手拋掉,眾目睽睽之下,我只能將錯就錯硬著頭皮吃下去,再難吃也要把它克完。我心想,好好的一大塊豬肉,為什麼不把它切成小片炒熟,為什麼不把白花花的鹽洗淨,弄這樣半生不熟鹹而又鹹的一大塊不是要整人嗎?老譚他老馬識途可能知道那只是一道擺設,所以不動聲色地拒絕了,既保全了各人的面子,又盡到了禮數,還免於受苦。唉,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咬那一口。

最後我畢竟是吃下去了,完完全全地吃下去了。或許我錯怪了主人的用心,他不知道我這位城裡長大的年輕人口嬌,他可能打心眼裡覺得他的那大塊的豬肉是招待客人最拿得出手的一道菜,他原本是不想讓我們的兩角錢半斤糧票打折扣受損失。

如果說克豬肉只是十幾分鐘的難堪,那晚上睡在這位老鄉家就讓我整夜難受了。

難受緣於一只尿桶。老鄉晚上拉尿都不上廁所,屋角擺一隻尿桶,掏出傢伙衝著尿桶拉就行,類似於城裡人的馬桶。但馬桶是有蓋的,尿桶卻沒有蓋。長年累月被尿浸泡著,尿桶裡結出一層白花花的尿垢。主人怕我們夜間黑燈瞎火一時找不到尿桶,特意將尿桶放在我們的房間裡,然後關上門讓我們好好休息。農家的房間很小,放下兩張床後所剩無幾,頂多七、八個平米,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放著一隻剌鼻難聞的尿桶,讓人窒息。我使勁屏住呼吸,不想讓那股強烈的臊氣吸入鼻孔,但這隻能堅持幾十秒鐘,過後仍需大口呼吸,臊氣便更強烈更剌激了。我在黑暗中反覆變換著呼吸的節奏,試圖讓臊氣小些,然而無計於事,腦海裡過份想著反而誘發嗅覺的敏銳。我在床上輾轉難眠,老譚在另一張床上鼾聲響起,他居然睡得很香。一晚上我始終處於似睡非睡昏昏沉沉之中。

萬村位於這個縣的西南一隅,到處都有高高低低的山巒,這裡人均耕地不足一畝,森林覆蓋率居全縣之首。我們在萬村公社下屬的新屋、墩上、大田、沙畈這幾個村莊間行走,路上很少遇見車輛,甚至行人也很少,只有松樹杉樹和各種叫不出名的樹木。遠處山上是一片黛青色的樹影,近處路旁是一排排青翠的大樹。春天的山裡是最美麗的時候,豔陽在樹梢上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