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氣的差點說不出話來,道:“慢!楊盟主,就算這些人是你的朋友,讓不讓他們上船,多少也得問過我家主人!”
楊逸之止步,道:“三日以來,尊主人一直避而不見,倒也不是楊某有心無禮。”
小姑娘直視著楊逸之,一字一句的道:“不是避而不見,而是不能見。”
楊逸之道:“難道尊主人有什麼難言之處?無論此事是否因我而起,楊某既然遇上了,就當盡力相助。”
唐岫兒點頭暗許,久聞此屆武林盟主武功雖高,行止卻孤僻難以親人,然而方才見他路遇不平,仗義相助,言行中還是頗有俠道盟主的風儀,不由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正在這時,一聲極輕嘆息彷彿是從海面上浮了上來,就是這輕輕的一聲,讓人感到連天地萬物都和它一起嘆息起來。
船中佳客顏如玉
眾人的耳中頓時沉寂下來,彷彿一切的力量都被用去捕捉那聲音的餘韻。而它卻又立即無跡可尋,好似本身只是風聲、雨聲、浪花聲偶然邂逅的產物,就只這一瞬間,已經足以讓所有人相信,自己一生中不曾有、也不再會聽到這樣美好的聲音了。
正在這時,船中的樓梯上響起細碎的金鈴聲。
一道耀眼的紅光緩緩投照到甲板上。一個紅衣女子扶著舷梯,緩步從樓上走了出來。
雖然她走得很慢,可人們始終無法諦視她的臉。只覺得她每一步都搖曳多姿,如踏蓮花。
檀香四散,海風揚起她黑得發藍的長髮,像一蓬妖豔的蓮花,自在綻放在海天之際,飛揚的青絲和她身上纏著的一匹大紅麗紗彼此映襯,華麗得有些令人頭暈目眩。
她的膚色略深,眼睛比中原人更大更黑,迎著陽光半張半闔之間,透出一種野性未泯的機智。更讓人難忘的是,她寬闊前額上,不是照例點著一顆吉祥痣,而是嵌著半輪鮮紅欲滴的月牙。光華輪轉的寶石深深嵌入骨骼之中,這種奇異的裝飾深深透出一種邪惡的誘惑來,讓她看去彷彿從天竺壁畫中走出來的散花天魔女。
她嘴角掛著一絲冷漠的微笑,古潭一樣澄靜的目光從楊逸之身上一掃而過,又投向大海深處,輕聲道:“我還以為是楊盟主不肯見我呢。”
楊逸之注視著她,眼中的神色漸漸有些異樣。
那女子沒有看他,嘴角卻輕輕漾起一絲微笑,似乎在提醒他什麼。
甲板上的人都希望她能繼續說下去,因為能多聽到她的聲音一會,實在不失為天下最為享受的事,何況甲板上那幫人本身就是天下最懂得享受的人。
然而她卻也不再開口,兩人就這樣在甲板上默默的對峙著。
過了好久,唐岫兒終於忍不住,道:“原來你就是這艘船的主人?”
那女子微笑道:“是。姑娘莫非就是那位非要租船的朋友?”
卓王孫回答道:“是我。”
她緩緩回頭,目光從眾人面前一一掃過,最後停佇在卓王孫臉上。
她深黑的眼睛立刻起了變化。森寒的深光如春水一般化開,眸子深處漸漸躍出兩團浮動的火焰。這團火似乎本身就有著生命,照耀著她,燒灼著她,促使她丟開眾人,一步一步向卓王孫走來。長長的裙裾拖在潮溼的地板上,在寂靜的空氣中發出沙沙的響聲。
旁邊的相思和步小鸞都嚇了一跳,相思上前一步,道:“這位姑娘,莫非你認得我家公子?”
她並沒有答話,在卓王孫面前停住腳步,眼睛半步也沒離開過他。
很多年都沒有人敢如此正視卓王孫了,卓王孫覺得有些有趣,微笑看著她,靜待她下一步的舉動。
那女子臉上的神色急遽變化著,彷彿仰望的不是人,而是高山,是青天,是無法可及的虛幻。她的臉色最後歸於虔誠——一種莫名的虔誠。這是跋涉了千山萬水的朝聖者,在面對白雲青竹深處那座巍峨神殿時才有的表情。
她仰視著卓王孫,鮮麗的唇中吐出兩個古怪的音節,臂上紅紗一揚,竟已深深的跪了下去。
她緩緩用額頭觸到卓王孫的腳背,五尺幽藍的長髮壓著緋紅的紗裙,就在甲板上鋪了一地。
卓王孫皺了皺眉,似乎沒有想到,會有印度教徒在大庭廣眾之下,向他行最隆重的觸腳禮。其他的人更是目瞪口呆,看得詫異之極。眼前的景象無比詭異也無比香豔,簡直就如天女摩詰突顯法身,再虔誠的跪伏在神佛腳下。
那女子緩緩站起,低頭道:“我的天朝公子,我主溼婆大神居然賜給了您一張和他一樣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