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股市賺了大把錢的季宏,前一陣子逢股市盤整,覺得無所事事,很不過癮,聽說黑市期貨能賺大錢,便把全部身家投入了期貨。當時,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人,都勸他,玩期貨能讓人傾家蕩產,並給他舉英國的利森和法國的“流氓”交易員熱羅姆·凱維埃爾為例,一個有三百年曆史的皇家巴林銀行和法國數一數二的興業銀行都可以被一兩個基金經理炒期貨賠進去,更何況你一個毫無期市經驗的業餘炒家呢!
金融市場,風險巨大。如果沒有大動盪,在股市中炒作,很可以見機不妙拔腿開溜,大不了賠上百分之二三十,等下波行情起來時還可以成倍地賺回來。炒期貨,特別是黑市期貨,則完全不一樣,如同賭博中的賭大小,一翻一眨眼,判斷失誤,弄反了方向,多少錢也能賠得精光。
鬼迷心竅的季宏,當然聽不進去我們的勸告。他最近一年多以來在股市錢賺得太容易,就很自負地認為自己命正逢時,時來鐵似金,我行我素地全力殺入黑市期貨市場。身為官員的他,也急需洗過的錢來證明他財產的“清白”。
他下第一單,不費吹灰之力就掙了九十多萬(賬面數字),樂得他馬上召集七八個死黨在“好世界”酒店狂吃一大頓,併發狂言要在半年內使四百五十萬變成兩千萬。當時在座的人,包括我在內,都深知這廝離倒黴不遠了——地下黑市期貨市場的錢,只要你不取出來,就永遠是個象徵性的數字而已。
“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僅僅一個星期,第二單下去季宏就從一個百萬富翁變回了原形——一個一文不值的窮光蛋。不僅一文不名,他還倒欠黑市期貨公司幾十萬塊錢,房產也即將被人家收回抵債。
這一打擊非同小可,季宏當時差點暈在期貨公司。他看著行情板號啕大哭了一個多小時,最後狠咬自己的胳膊,想驗證一下當時發生的是不是噩夢……
季宏已三天粒米未進。今天,他還有這樣的胃口、這樣的精神參加我們老同學之間的歡會,純屬不易。
他吃得太多太快,站在酒水櫃前手捶胸口,一個又一個地打嗝。
我們幾個人一直對他表示同情,但個個臉上也掩飾不住幸災樂禍的表情。
“操他媽……操他媽……期貨公司太黑,竟敢私底下對沖我下的單,還我錢,我就饒了他們,不還錢我告到中央也不饒……”季宏肚中有了食,來了精神也來了氣,憤憤而言。
對黑市期貨市場,我也略知一二,心中特別清楚,季宏要回錢的希望大概只有千萬分之一——即那家地下期貨公司發善心把錢主動退給他……季宏這種四五百萬的資金,在黑市期貨市場只算是小泥鰍,他只有倒黴認命的下場。
季宏不停自怨自艾,又跟我們講他老婆要離婚。倒黴的人想起倒黴的事情,很平直的意識流。
他的老婆本是他中學同學,兩個人結婚很長時間了,一般人總覺得應該不會如此絕情和他離婚。轉念一想,窮知識分子富貴以後再禁不住窮,乍富容易乍貧難。想一想,如果我是季宏他老婆,本來天天靚車坐著好房子住著,大粒的黑珍珠白鑽石戴著,忽然之間,一切去如流水,肯定也受不了這刺激……
泰極否來,還真得多些觀察,才能排解人世的滄桑。
蒸了桑拿出來,我和江學文陪季宏去一個地下私募基金公司開設的Party消磨時間。
這種私募基金公司的客戶,大多是有錢的富人。金融市場的低階暴發戶大都很粗俗,男的幾乎人人脖上有狗鏈子那麼粗的金鍊子,手指上有大鑽石戒指;女的則穿得稀奇古怪,花枝招展,過了更年期還像小姑娘那樣蹦蹦跳跳,可惜沒有任何青春氣息倒有狐臭陣陣。
50。失敗的成功者(2)
時下媒體記者和寫手們,筆下往往鄙薄富人名人,雖然嫉妒心是其中一個原因,但富翁和名人們也確實過於淺薄粗俗,時常令人不齒。
當時的情景很可笑。我站在開Party的酒店二樓四望,看見一大廳人,個個看上去怪頭怪腦。富人俱樂部,簡直就是個低能兒收容所,真不知道上天是怎樣讓財運降臨到這幫傢伙身上的。
不遠處的甜點櫃旁,站著個香港女作家盧妮,正儀態萬千拿腔作調地用夾著大半英語的廣東話同周圍幾個老女人說話。
盧妮的那張臉,常在香港電視的Talk Show中出現。今日,我方才近距離看得真切。這是一張動了多次隆鼻、開雙眼皮、拉髮際、除腮骨、去贅肉、拉下巴、割酒窩等等美容手術的臉,加上腮紅、胭脂、粉底、眉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