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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還能怎麼辦?”向英東苦笑,“這個爛攤子,可怎麼收拾?”
“能收拾這爛攤子的人,就只有一個。”明珠把手裡那張信紙放在茶桌上,“榮錦繡。”
向英東頭痛起來,“這個我也知道,可是現在叫我到哪裡去把她找回來啊?”
“這倒不用你操心。”向寒川看著他微微一笑,“咱們幾個,忙翻了天也不管用,要說起找人,還有誰比得上手眼通天的青幫龍頭左二爺?他要是想找誰,還從沒聽說有找不到的。”
明珠愕然抬起頭,“你說誰,左震?怎麼可能。左震的脾氣,咱們不是不知道,他說要放棄,就決不可能再回頭。你們沒看到,當時錦繡從長三碼頭回來,那種失魂落魄、萬念俱灰的樣子。若不是徹底絕望,她怎麼會離開上海?”
“失魂落魄、萬念俱灰?”向英東忍不住苦笑了起來,“明珠,我還以為你這兩句形容的是左震。你看看他現在,不是煙,就是酒,我倒想看看,他還能墮落到幾時。”
向寒川也道:“不是我看不起自己的兄弟,這次左震真的不行。你隨便去長三碼頭問一圈,誰都知道,左二爺為了榮姑娘,已經破例無數次,就算再多一次又如何?”
明珠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這會兒工夫,也不禁沒了主意,“是嗎……你真的有把握?”
“放心吧。”向英東伸了一個懶腰,“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錦繡好歹也曾經是我百樂門的人,我去跟左震攤牌。”
明珠喃喃道:“要是左震真的肯去找錦繡,我這個殷字倒過來寫。”
“你就是對滿世界的男人都有成見。”向寒川淡淡抽了一口煙,“其實男人也不過就這樣,就連左二爺這樣的人物,在上海灘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又能怎麼樣?自己喜歡的那個不吃這一套,還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向英東道:“大哥說這話,聽著怎麼有點酸?”
唉,這到底是什麼世道,被左震跟錦繡這麼一攪,好像連大哥都沉不住氣了。難不成,他也想要把“殷宅”的殷字,改成“向”?
雨到半夜還沒停。
左震靠在七重天的窗前,左邊是煙,右邊是酒,身後的石浩和唐海面面相覷。
二爺這是怎麼啦?這麼多天關在碼頭上,好不容易出來散散心,到了這裡又站著不動。也不見他上賭桌,也不見他找人陪,只是靠著窗子喝悶酒。
外面不知道有多熱鬧,偏偏他倆,像對木偶似的肩並肩站在這裡一動不敢動。
唐海登時鬆了一口氣,偷偷拉一下石浩,小聲道:“走啊。”
“把二爺一個人撂在這裡?”石浩撓了撓腦門,有點為難。
“你以為你在後邊站著,二爺心裡就舒坦了?”唐海把他拉出門,“你還真以為二爺是出來散心的,他不過是不想在碼頭上待著而已。”
“為什麼?”石浩莫名其妙。
石浩不吭聲了。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那天跑去找錦繡,到底是對還是錯。想起那天晚上錦繡說的話,她滿眼的淚光,不知怎麼的,他心裡也覺得酸酸的不是滋味。
就連他都這樣,更何況是二爺呢?
唐海和石浩出了門,左震伸手推開了一扇窗。風挾著雨絲,冰冷地迎面撲了過來,三分酒意登時消散了。
外面夜色如墨,無盡的霓虹在隱約地閃耀。
那天晚上,錦繡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若你真的想要忘了我,那我今天來,就當是告別。
她選擇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不錯,他應該覺得愉快,從此解脫,不必再辛辛苦苦地偽裝,不必再千方百計地遺忘,不必再徹夜縱酒買醉,不必再苦苦壓抑見她的慾望。只要他願意,仍然可以過著以前那樣熱鬧的日子,隨便招招手,就有女人來到他身邊。
可是——他還缺什麼?
為什麼整個胸膛都好像是空的?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叫他時時覺得心慌。
潮溼的夜風裡,隱約傳來一絲管絃的悠揚,不知道是什麼,笛子還是簫。這調子飄忽在風裡,若有若無,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好像是雨裡,又好像是天上,忽而之間,叫他想起很久之前,在獅子林後園的那片丁香花叢裡,他聽見的那曲簫聲。
那麼悠揚,那麼繾綣,一轉一折都動人心絃。
左震不禁閉上了眼睛。錦繡說,若你真的想要忘了我……可是怎麼忘?那曲簫聲好像刻在他心裡。想起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