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河河寬不到三十米,最深處亦不過十數米,水極清,有些較淺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見水底的卵石,間或有魚兒搖頭擺尾地遊過,直到那極深之處,消失在一片墨綠當中。兩岸原來水草繁茂,但軍隊駐紮於此之後,所有妨礙視線之物,或是有利於敵人隱藏的這些東西都被砍得乾乾淨淨,露出一片青茬茬的草根貼近地面,無數人往來於上,早已被踩得泥濘不堪了。
周祖訓站在離岸十餘米處,看著清清的小艾河,不知那一天,這片河水就會被血水染紅。周祖訓是一員驍將,與南軍打過很多年仗,也同蕭氏精銳對過陣,對於勇冠天下的定州軍並沒有多少畏懼情緒,他堅信自己能守住小艾河,那怕小艾河防區並沒有完全峻工,因為他和他的麾下,都是秦州子弟兵,對岸,那是他們的家鄉,而現在,他們卻成了一群有家歸不得的人。他和他的兵都渴望著有一天能打回家鄉去,收回本來就應當屬於他們的土地。
周同晉升大將軍,統管興州,麾下兵馬原本有五萬餘人,基本上都是以原秦州軍為骨架組建,但隨著過山風近十萬大軍屯集秦州,虎視眈眈,興州的氣氛便緊張起來。洛陽方面已經升去了戰略要衝秦州,絕對不允許興州再度有失,這半年來,洛陽方面一直在向興州方面調兵遣將,興州周大將軍麾下所擁有的兵馬已逼近二十萬。但卻成份極其複雜,有周同自己的嫡系,有洛陽京師大營的兵馬,還有肅州,懷州,光州三地的地方軍隊。
作為周同的親信大將,周祖訓卻對近二十萬軍隊的數量哧之以鼻,洛陽京師大營的兵馬就不用說了,精銳是精銳,就是驕橫之氣太濃,眼中目無餘子,一個個走路眼睛都在天上。如果光看他們的裝備,周祖訓很是眼紅,秦州軍跟他們比起來,比叫花子強不了多少。但他們的在戰鬥中真正能發揮的作用,周祖訓很是懷疑,當初御林軍歐陽健強的騎兵,在與翼州作戰時,初期的確僥勇異常,打了不少的勝仗,但在最後一役,碰上了定州騎兵,旋即土崩瓦解,連主將歐陽健強也一戰而歿。御林軍可是比京師大營看起來還要精銳的部隊啊他們在打順風仗時或許厲害,但逆風戰呢,消耗戰呢,需要比拼毅力,比拼血性的時候呢,這些在京師養大的老爺兵們還行麼?
秦州兵就不同了,打了這些年仗,好像他們一直打得都是逆風仗,與南軍打,與蕭氏打,最後又與翼州,定州打,太多的逆風仗,太多的苦戰血戰,將他們也磨練出來了。
而肅州,懷州,光州的軍隊?周祖訓苦笑,那叫軍隊麼?軍紀渙散之極,所駐之地,百姓叫苦不迭,每日都有鄉紳鳴冤告狀,不是他們強搶了某家的女人,就是他們偷了某家的東西,活脫脫就是一群土匪,一支軍紀不嚴明的軍隊,你能指望他們的戰鬥力有多強麼?
連周大將軍也不敢將他們放在秦嶺一線,這樣的一些傢伙,連作炮灰的資格也沒有,要是讓他們來守秦嶺一線,估摸著便會讓定州軍一戰便擊潰。
所幸洛陽京師大營的軍隊驕橫是驕橫了些,但畢竟戰力還不錯,對周大將軍的命令也還能令行禁止,作為秦州軍的兵援還是能給他們一些強力支撐的。
周祖訓默默地想著,突然聽到身邊的親兵驚叫了起來,不由霍然一驚,回過神來,聽著親兵的叫聲,定睛看時,身上驀地寒毛倒豎,炸出一身冷汗來,剛剛還清澈見底的小艾河竟然漸漸地昏濁起來,而且這昏濁而愈來愈濃,不大會兒的功夫,小艾河已變成了一片黃湯了。
“將軍”身邊的親兵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兵,一見此景,心裡便明白了些什麼,看向周祖訓的眼中都寫滿了駭異。
周祖訓直楞楞地看著小艾河,沒有想到,定州軍竟然去上游修壩斷水,截流為湖,準備水攻小艾河防線了。小艾河防線距離河水並不遠,如果上游水勢到了一定階段,會對防線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馬上派人去上游探查,定州軍在哪裡築壩?”周祖訓低聲道。
“是,將軍”
“走,回去,招集所有翼以上軍官會議。”周祖選拔腳便走。
小艾河的水一邊昏了兩天,從第三天開始,水又開始緩緩變清,這是上游定州軍的大壩已經合攏,利劍已經懸在了頭頂。這從小艾河每日都在下降的水位便輕易可以判斷出來。小艾河防線的上至將軍,下至小兵,現在都已明白定州軍想幹什麼了,眾人都是惶惶不安地盼望著主將拿個注意,怎麼辦?
怎麼辦?周祖訓猶豫不決,現在已經探明,定州軍在距離小艾河數十里的上游烏頭,修築了一條截流大壩,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修起一條斷河大壩,那怕小艾河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