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剛轉到省醫院沒幾天,唐戈就給李思恩打電話,說自己不行了,想見他一面。李思恩放下電話後覺得情況嚴重,急忙中途逃會,從上海首誠證券公司總部直接趕了過去。到了病房,見馮雪也在,他才知道唐戈同時通知了他們兩人。
只一年多沒見,唐戈“苗條”了許多。雙下頦沒有了,大肚腩也沒有了,人顯得愈加精幹,只是氣色不好,顯露出極疲憊的神態。
大家只寒暄了一會兒,護士就進來說又要開始打針。唐戈躺在床上,等護士走後,邊打點滴邊向他們倆主動介紹自己患病、治病的經過,以及公司的變故情況。其間,李思恩偶爾插嘴問問細節,但馮雪卻什麼話也沒有說。看來她和唐戈溝通較多,這些事她都已清楚。最後,唐戈用一隻手摸索著從皮包裡拿出一個存摺,放到床頭櫃上,一字一頓地說:“老李,你是我大哥;馮主任,你是我大姐。我把你們倆當做我的親人了。”房間裡一陣沉靜。“我的病這次肯定是抗不過去了,醫生說最多一年,短了只能再活幾個月。其實,就是真抗過去了,我也得死在監獄裡。所以還不如早點病死的好。”
也許是過分用心說話和身體過於虛弱,唐戈開始大口地喘起來,額頭也滲出了密麻麻的汗珠。馮主任熟練地撤下床頭上掛著的毛巾,幫他擦汗,李思恩則幫他倒了一杯水。他們覺得這時說什麼都是多餘,只有不說話,聽他講。
唐戈喝了口水,情緒穩定後接著說:“我從小起,就立志成為英雄,毛澤東似的英雄,救苦救難,拯救人民於水火。後來我認定,只有自己先榮華富貴,成為了億萬富翁,之後才能有本錢、有資格幹驚天動地的事,把少兒時的理想變成現實。於是我開始拼命賺錢。但是現在,我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了,我甚至連自己都拯救不了!”
又喘了好一會兒,他接著說:“我第一次住院的時候,已經分別給我愛人和我哥哥各匯了一筆錢。給我愛人匯的錢,足夠她買套房子,買輛車,畢業後和孩子一起在美國再生活5年。5年後,她拿到了綠卡,立住了腳,後面的路就可以自己走了。給我哥匯的錢,足夠他買兩輛卡車的,他可以在城鄉之間跑運輸,這些錢也夠他一家人謀生活的了。我現在大部分錢都貼補給公司了,工人、職工的基本工資總得保證發下去。剩下的,不算沒拋的股票,我湊了個整數,200萬,都在這張存摺裡。”馮雪拿過存摺,上面只有一筆記錄:存入,200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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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海別夢 唐戈病逝(10)
唐戈看著馮雪,繼續說,“我想麻煩你們倆,代我去趟我的老家。到那裡搞個儀式,用這筆錢,以我的名義,在當地捐建10所小學。我已經和縣長、縣教育局長,都打過招呼了,他們非常歡迎。教育局長是我的小學同學,你們去後,可以直接找他。就讓這些來路不太乾淨的錢,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吧。”他上氣不接下氣地總算把要說的話說完了。
這也許就是唐戈的遺囑了。
他的人生境遇和“遺囑”給了李思恩很大震動。李思恩隱隱地感覺,自己的靈魂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與唐戈是通著的。只是那東西究竟是什麼,他一時還沒有想明白。至少,他現在感覺和唐戈之間的距離比以前近了許多。
從此以後,李思恩和馮雪開始忠實地執行朋友的“遺囑”。他們在兩個多月內去了那個貧困縣三次,用心地選擇10所學校的校址,詳細地論證可行性。他們想在生源、師資、基建隊伍、預算、學校管理、後續教學與財務支援等一切問題落實之後,集中向唐戈作一次彙報;在經他確認之後,再與當地政府簽約、舉行所謂捐贈儀式。他們還順便到唐戈家去看望了一下,並把唐戈的病情進展情況轉告了他哥哥。
唐戈的家鄉真是窮。
坐落於黃淮平原的邊上,西面是山區,南北是丘陵,自古為天下糧倉,本來應該是很富裕的地方,卻因為人口的增多,頻繁的戰爭,早在20世紀40年代就走向了衰落。解放後的合作化運動雖然減少了這一地區的外逃人口,但卻增加了餓死者的數量。
20世紀80年代土地制度改革,使這裡的山村煥發了生機,許多家庭蓋起了磚瓦房,購置了手扶拖拉機。但是好景不長,七八年後,農民的收入就再也漲不上去了。於是,青壯年紛紛外出打工,有的搞建築,有的去挖煤,十五六歲以上的孩子,都不再上學了。
據縣教育局長講,他和唐戈小的時候,每個生產小隊都有小學,每個生產大隊都有中學,課本不用自己花錢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