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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其實,被朱元璋打下去的沈萬三在當時只不過是個挑頭的。朱元璋對富人的仇恨,早已刻骨銘心。當他從他的政治對手張士誠手裡攻下蘇州城不久,他就把蘇州的大批富戶下放到他的老家濠州(即鳳陽)。那句“命徙蘇州富民實(填實)濠州”的話語,至今還冷冰冰地躺在記述朱元璋言行的那本《明太祖實錄》裡。

他要他們的錢,同時也要洩洩心中的忿。

朱元璋整治蘇州一郡的富民,無疑還夾雜著吳地富民曾支援過他的政治對手張士誠的政治因素。作為報復,他毫不猶豫地給予當初協助張士誠守城的吳人,一是大規模地下放,二是課以重賦。《中國史稿》第六冊記載的蘇州田賦變遷情況的資料表明:宋時蘇州徵糧三十萬石,元時八十萬石,張士誠據守吳時,增至一百萬石,而朱元璋為懲罰吳人,更是一下子大幅度地提升到二百八十多萬石。以上情況宏觀地反映朱元璋對蘇州一郡人所懷的情感。而微觀的情況,則是以沈萬三為典型例證了。對於曾為張士誠刻紀功碑、為張士誠輸錢輸糧的沈萬三,清代乾隆年間的吳郡諸生顧公燮在他的《丹午筆記》(又名《消夏閒記》)中說:“太祖取沈萬三租薄定額,格外加賦。每畝完糧七鬥五升,其重十倍。”

上述對蘇州富民的整治夾雜有政治的因素,而據《明太祖實錄》和徐學聚的《國朝典匯》等記載,洪武七年(公元1374年)正為父母大規模營建中都皇陵的朱元璋,下令徙江南富民14萬到鳳陽屯種。

當朱元璋把江南富民下放到他的老家去時,已不單單是洩政治的忿了。

嘿!讓你也去吃吃老子少年時曾吃過的苦!

被小農思想蠱惑著、被陰暗心理折磨著的朱元璋一邊在應天(南京)皇宮的角落裡撒著尿,一邊咬牙切齒地說著。

休養生息了十幾年後,各地富民又漸漸隆起,朱元璋又第三次進行這種全國性的移徙。洪武二十四年(公元1391年),朱元璋下令徙天下富戶5300戶到南京,所涉及的物件又主要是中國最富庶地區的江浙富民。甚至直到朱元璋臨死前一年的洪武三十年(公元1397年),據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記載,朱元璋還提取江浙等處上戶4500餘家填實京師。

朱元璋在江浙、江西等地實行糧長制度,規定每萬石上下的稅糧為一個納稅區,僉派田糧多的富民充當糧長。為了鼓勵他們忠誠地為朝廷服務,朱元璋給他們很好的優遇恩養。顧炎武在《天下郡國利病書》中引《嘉定縣誌》裡的話說:“當時父兄之訓其子弟,以能充糧長者為賢,而不慕科第之榮。”優惠的政策加之以金錢和權力,這些富起來的糧長,難免是為霸一方,科斂害民了。對之,朱元璋又憤恨至極,大罵他們是“虐民之心,甚如蝮蛇”(《大誥續編》)了。《大誥三編》裡記載朱元璋殺起他們來,一次就要了160顆這些糧長的人頭。嘿嘿,幾乎是類於集體屠殺了。

不僅如此,《九朝談纂》裡還記載:金華首富楊某作糧長,口出狂言,說皇帝徵糧萬石,不及他一個田莊的收入。整過了沈萬三的朱元璋聽了,會是個什麼心情並不難揣摩。這年這個楊某解糧進京,朱元璋見了他,問:“糧食何在?”楊答曰:“霎時便到。”

“殺時便能到嗎?”朱元璋看了他一眼,終是莞爾一笑,說著便命人將他推出去殺了。訊息傳出,楊某家人逃散,財產被搶掠一空。殺了楊某後,朱元璋晚上做了一夢,夢見一百個無頭人跪在陛階之下。幾天以後,正好有百名糧長送糧至京朝見,這些糧長恰恰又都未能按期繳納。朱元璋便聯想到他們的作惡多端,更想起了那個夢,於是命令將這一百名糧長拉出去砍了。刑部的官員依大明刑律連忙阻止,認為罪狀不明,況且又是這麼多人呢!可朱元璋執意不饒,這百人終成刀下之鬼。

朱元璋對這些富人大肆整治以至殺戮,以刻板的階級論觀點來看,這裡的關係頗混亂——地主階級的總頭子,把大大小小的地主狠狠整治了一番。

然而,刻板教條的情感好惡畢竟只是情感範疇內的淺層次的東西,當我們從社會經濟發展這一更深的層面上來觀察,不能不看到,在沈萬三身後,一大批雖說規模比其小,但也本可發展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資金、人才、管理技術等,也少不得被朱元璋一棒子統統地打趴在了地上。

蘇州的大儒方孝孺當時就指出:太祖皇帝“疾兼併之俗,在位三十年,大家富民多以逾 制失道亡其宗”,“浙東西巨室故家多以罪傾其宗。”(《遜志齋集》)

洪武初年參加編修《元史》的貝瓊也說:三吳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