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相助,那麼何以今天看到她會是這種反映,倒底是哪裡出了差錯?也許歲月如梭人心易變,太后在後宮二十多年,早就煉就一副鐵石心腸,過去的顏妃,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了,當初的忠勇義嘉,思之棄如無知魯莽。不,不是這樣,太后現今貴為太后,母儀天下至貴至高,想必最忌諱最遺憾的就是當年微賤時,自己的出現,如同是一記匕首把她扎得血淋淋體無完膚,因為羞於往事,因此極力淡忘出身,才會這麼下意識如此抗拒吧?
時光晝永,氣序清和,她卻有著說不出的煩惱,尋思著種種理由,每一種理由都有其立足之處,但又總是差了那麼一點。如果說太后只是見到她想起當年出身,那麼聞晦僅是提了一句,聽聞晦說來,她幾乎是表現得怒不可遏,又是為了什麼?
觀音誕辰,浴佛齋會,兩個盛會鬧在一起,大相國寺前真可謂人山人海,多有成群結伴、或者舉家前往的,人堆人,人擠人,柳歡顏滿懷心事,一不留神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她微微一驚,立時抬頭來看,她一向用以保護自己的辦法便是冷若冰霜,尤其是感覺撞到的是一個男人,那眼光冷漠如三九肅殺的寒風,凜凜的向那人掃了過去。不料那個人似乎比她還要緊張,略退半步,電光火石般伸手一格。
這人很明顯的身懷武功,那半步退得若開若闔,接下來是逃遁還是攻擊,姿勢都無懈可擊,右手格,左手擋,攻守自如門衛森嚴,只是柳歡顏看得雖準,身體的反映遠遠比不上腦子轉得快,瞬間就被對方拿住了手腕。
這一記兇狠的擒拿並未留情,柳歡顏痛得手腕如裂,險些叫出聲來,那人退讓、自衛、出招一氣呵成,幾乎全是出於自然而然的反映,等他拿到了柳歡顏的手腕,才發現對方似乎只是沒有武功的普通人,微微一怔,但並沒立刻放開她。
柳歡顏生得太美,常常是走到哪裡都有麻煩,所以在鬧市區半掩其面,這個人明明是個身形偉岸的大男人,可是一支斗笠壓到眼睛,一張臉完全藏在陰影底下,身著灰衣,倒有些似苦行僧的模樣,這副打扮不太象中原人。柳歡顏微微生嗔,低聲道:“放手。”
炫那人另外一隻手把帽沿略抬一線,帽子底下還有一層黑紗輕飄,陽光下他的下巴在她眼前飛掠而過,似乎是有著極其堅硬剛毅的線條。待細看,他把帽子壓得更低,但是冷硬如鐵的大手,緩緩鬆了開來。
書柳歡顏餘怒未消,悻悻然瞪了他一眼,回身便走。那人站在陽光底下,望著她的背影,似是若有所思。――那雙亮如星、冷於冰的眸子,肯定曾見。
人來人往,摩肩擦踵,他不知不覺順著人流走了起來,走向那座寺廟。宏大的殿宇在陽光底下生出燦然而莊嚴的金光,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好象那鮮黃的牆、大紅的瓦變成了宮裡頭的景緻――也是一樣的高大,一樣的莊嚴,和深不可測。然而終歸不是,他知道自己離開宮殿已經太遠,這一輩子還能不能回去?只恐夢裡依稀。
人群裡夾雜著一些特別的人,他輕易分辨出來。在邊關守了幾年,打了幾個光彩照人的大勝仗,軍隊裡的威望上升至無可復加,讓父皇無端端起了戒心,所以特地把他調回京來,封為定王,風光無限,卻沒什麼實權,不過有幾次宮中貴人的出行,他都負責安全。皇帝、皇妃、皇子和公主們的出行,一概安全需要由他來保障,該如何操作,每一流程,每一細節,他都清清楚楚,所以那些特別的人安排在哪裡、起什麼作用,如何瞞得過他的眼睛。
他輕輕地吐了口氣,讓心裡的滯悶和疼痛略舒,而後繼續壓低帽簷,向著目的地行進。透過大殿,八寶琉璃閣後面有一個園子,通往玉身千手觀音閣。這個偏殿並不是每常開放,所以這園子相對一直也很僻靜,僧侶們在這裡面種種菜蔬。不過今天這樣的日子,這裡也免不了挨挨擠擠。這個世上總歸有一些人訊息來得特別靈敏,打探到了準信,在千手觀音閣裡禮佛的並非尋常官宦誥命等,而是母后皇太后。悄悄話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了開來,很多人在這個菜園子裡晃來晃去,藉故不肯離開,是希望有幸得見當今太后一面――是三生修到的福澤。
穆澈微微冷笑,挑了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站著,他是苦行僧侶的裝束,在今天這個有無數香客、但也擠著很多遊方僧侶的廟宇裡並不出奇,他站在那裡,微微垂著頭,如在苦參。太后儀仗自然是不可能打從菜園子裡經過,但是在這個地方,透過他斗笠上設定的暗眼,任一角度有些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他。
他的手縮在袖子裡,三指扣著一枚有毒的鋼梭。他在等,等著母后皇太后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