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規矩,真當我是瞎子了。”浣紗嘻嘻而笑地去了。
輕雲蔽月,星光如水,提燈在手,其實是對柳歡宴用處不大,可是他向來記性奇佳,這府中住了一年多,每一個角落何時生出一叢荒草也記得清清楚楚,這條小徑的終點,那石亭下的地道,雖然這三個多月來他沒再下去過,可是這條小徑他卻走了不知多少遍,原是不用照亮,他摸黑也能順利走到。
他用舊法開啟亭上石階,慢慢走入地道。
柔色衣衫在黑暗裡如雲浮動,輕履無塵,手中羊角燈的光芒,色如琥珀,純淨而安謐。
他腳步略為停了下,不知在傾聽什麼,忽然說起話來,“穎田,深更半夜你何故夜遊至此?”
程穎田大驚,他一路都算小心,遠遠似乎見到有密探向柳歡宴稟告了什麼,柳相便向西而來。他素知柳相訊息靈通,下午見面皇帝雖有滿滿的把握可以瞞住任何人,不要也還是被他聽說一二。由此看來錯過今晚事當有變,他明知柳歡宴想進地牢,搶先一步更早進來躲著,卻不知哪裡露出的破綻,讓柳歡宴立即便察覺出來。
柳歡宴看著他慢慢地走到角燈的光明裡,再次輕輕嘆口氣道:“穎田,原來你一心想害我。”
程穎田一隻手扣住袖中箭,心裡怦怦而跳,“他這時當是無人跟隨,這地道是一條直路,如果有人跟著,肯定無法匿形。他既無人跟隨,那麼我一箭射出……”胸中轉過殺人之念,眼神也隨之兇惡起來,卻忘記答話。
柳歡宴看著他,眼神不知是憐憫,抑或是失望,聲音清涼如雪水,“穎田一定是從未見過我殺人,所以也錯覺我不會殺人吧。”
話猶未完,程穎田全身猛地劇顫,絕望似地大吼,手指狠狠連摁數下,三枝黑色利箭呈品字挾風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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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呃,事實證明。。冬天熬夜深是8行滴。。。俺昨天整整躺了一天。。。
079 不念攜手好,棄我如遺蹟
利矢如風,柳歡宴沒有躲,他也躲不開,那三枝小箭準確無誤地刺中心臟部位,射中的力量甚大,他站不住,趔趄倒退兩步,羊角燈倏地脫手,瞧著箭矢相繼落於地下,衣服上破了三個尖洞,隱透黑色,但他連臉色亦未改變,只輕描淡寫望著地下,淡然笑道:“毒箭。穎田,你好狠。”
程穎田一射不中,心思大亂,慌得向後退了一步,卻沒有來得及去想是怎麼回事,柳歡宴負手在後,緩緩踏上了一步,道:“歡宴即便對不起天下人,但是記不起哪裡辜負程君。你家貧早孤,投軍後受長官嫉妒處處打壓,若非是我,早就坐了大牢,三年,短短三年,我讓你從一個沒品沒階的小兵,轉武為文,一直做到兵部郎中,冀州軍中建功回來,我把你五品提到三品。你在我家中養傷,我待你如兄弟視你為同袍,你幹下那樣荒唐的事,我也視如不見。”
程穎田滿臉通紅,答不出來,只得再向後面退去,柳歡宴笑道:“你且站住。”程穎田拚命給自己鼓勁:“他只是個文弱書生,我怕他何來?”偏生就是站不住,還在往後退,背心一涼,原來這地道寬度有限,他這幾步一退,已然碰到了石壁,他右手舉起來,對準柳歡宴,柳歡宴輕聲笑:“來吧,再來,你已經出過手了,還怕甚麼?只管射。”程穎田盯住他胸前三個醒目的箭洞,微微發抖,方才暗箭明明射中了他的要害,怎麼會沾衣即跌?他的手顫抖著,試圖重新定位射向他的目標,柳歡宴笑容不變,依然在一步一步地逼近,羊角燈落在後面,微弱的燈火在他身周照出一圈光影,他身姿輕盈而飄忽,行來絕無半點聲息,程穎田想道:“不,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柳歡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笑容愈盛,程穎田大叫:“別過來、別!”柳歡宴從容拍掉他一直舉著的右手,抬手瞬間,袖子裡似乎有股隱約香氣,程穎田循而探之,卻又什麼都沒有了,腦海中似乎飄過漫天雪花的景象,全身倏然一冷,陡然間彷彿被冰凍結。
柳歡宴水光柔波一般的眼眸變得深不可測,聽得他清清淡淡的笑聲響起在他耳邊:“蠢才,為什麼不敢嘗試第二次?再試一次,你或者就打倒我了。”
程穎田冷得格格打戰,作不了聲,只驚恐而迷惑地看著他。柳歡宴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中箭的地方,向地下吐了一口紫血,嘴角邊卻還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些許傷算是什麼?我受過更重的傷,哪怕死在眼前,我若不想讓人看出來就沒人能看得出來。可是我多半受不住第二次射擊,你卻沒有勇氣第二次嘗試,所以,穎田,你死了,只能怪自己。”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