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抖動卷子道:“您說說,我這兩篇文章哪裡不好了?連前三百名都排不上?”
唐知府不為所動,該怎麼批還怎麼批,只是輕聲道:“看評語。”
周案首低頭一看,只見一行絢麗的行書道:‘請嶽蒙泉來,本官一併錄取。’看完便刷得一聲臉紅了,將試卷塞進懷裡,朝知府大人行個禮,匆匆走了。
原來小題是他自己所作,大題卻剿襲了正統年間會元嶽正的文章……當初雖然知道是剿襲,但他完全不擔心,因為‘道之以德’這種大題的程墨滿天飛,考官不大可能看過自己用的那篇……即使看過了他也不怕,因為大明律沒有規定不許剿襲,考官又沒法挑文章的毛病,只能自認晦氣,吞了這顆臭蒼蠅。
其實他天生記憶力好,腹中程文不下三千件,縣試的兩篇文章便都是剿襲而得,竟然至今無人察覺,今日這才故技重施,想繼續用投機取巧的法子過關。
可這傢伙也不打聽打聽,唐順之是何許人也?那是公認的天下奇才,二十二歲便中了會元,若不是不肯阿附張璁,那年的狀元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可就算張璁氣歪了鼻子,也只敢將他降為探花,不然天下人的唾沫就能把張首輔給淹了。
後來因為信仰問題,他又被攆回老家讀書二十年,就成為了超一流的大學問家。這樣的怪物什麼文章沒有讀過?又怎會被個小小的童生愚弄呢?老唐只是輕輕一句‘讓嶽正來’,便解決了困擾諸位考官多年的難題,所謂舉重若輕便是這個意思。
當然也只有這樣的權威人士,才敢打破縣試案首必為生員的慣例。
但唐知府終究是個厚道人,如果他將這‘剿襲’事件公諸於眾,那周案首的名聲便算徹底完玩,一輩子也別想再考中了。現在雖然考生議論紛紛,但終究沒有證據,猜測一陣也就過去了。
就在一片竊竊私語中,沈默和陶虞臣同時站起來準備交卷了。
第一二三章 奪魁(中)
等輪到陶虞臣交卷時,已是申牌末刻,紅日西斜。
雖然唐知府仍保持著飛快的閱卷速度,但當看到他的文章時,還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來。伸手拿過卷子,反覆讀了兩遍,連連點頭又放聲大笑道:“閱此嘉文豈能無酒?快上酒來!”便有小吏端一觴水酒上來,唐知府一飲而盡,對陶虞臣道:“吾今日早下決心,看不到一篇好文,就絕不休息。若不是你,老夫可能就要累死了。”說著大手一揮道:“今天就到這吧,餘下的卷子先交上來,明日再看。”
很多考生都鬆了口氣,當面閱卷給他們的壓力實在太大,還是交上去回家等結果,拖得一天是一天。
可沈默的鼻子都快氣歪了,心說你這不是耍我嗎……因為下一個交卷的就是他。要知道不是誰都怕當面閱卷的,像他這樣文章做得好,人又長得像正面人物的,還唯恐考官沒見過自己呢……就算八股文再客觀,它也還是主觀題,而印象分恰恰也是主觀分。
沈默心裡跟明鏡似的,他知道這當然不是巧合。老唐之所以要耍自己,純粹是因為自己拒絕加入‘越中十子社’……就是那稽山書院的流動版。他清楚記得,當時老唐便朝自己嘿嘿怪笑道:“你一定會後悔的……”
其實一見到老唐成了主考,他便知道報應來了,但考場不是說理的地方,他只能悶著頭上去。準備交卷走人……不過他也不太擔心:‘我可是老老實實答卷子,就不信你能再否一個縣案首。’
就在沈默已經認命時,身邊地陶虞臣卻拱手說話了:“先生不妨最後看看我身後這位的,說不定還能看到一篇上好的文章。”比起二月縣試時,他現在沉穩多了,神態不卑不亢,說話也很有分寸。
沈默十分吃驚的看向陶同學。唐順之也頗為意外對陶虞臣道:“你好似是會稽的二魁吧?”
陶虞臣點頭道:“先生英明,學生正是。”
“那麼你還?”唐順之饒有興趣的問道。雖然沒問全。但當事人都明白,他是在問‘你為什麼幫自己的對手?’
陶虞臣灑然一笑道:“學生唯恐勝之不武。”
唐順之聞言一愣,旋即拍著他地肩膀哈哈大笑道:“陶虞臣,坦蕩君子也!”說著朝沈默擠擠眼。
沈默何等穎悟之人,立刻明白老唐在暗諷他瞻前顧後,顧慮太多,是個‘長慼慼’的小人。差點沒氣暈過去,便朝陶同學拱手笑道:“陶兄真是重義懷德地君子啊。”
方才唐順之用《論語》裡的話暗諷沈默,現在沈默也用《論語》中的‘君子重義,小人重利’、‘君子懷德、小人懷土’,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