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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部分

小几上有茶水、白巾。學生們湧上石臺,很快便比肩接踵,密密麻麻的全是腦殼兒。

待學生們坐定,平臺上安靜下來,沈默便一翩然上了講臺,在蒲團上盤膝坐定,放眼周圍一片遼闊,抬頭遠望,方圓百里盡收眼底,他突然想起了太祖的那首詞:

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

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

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太祖看到的是湘江,他看到的是長江,但那大江遠去浪滾滾的景象,是一樣一樣的。

沈默在崇正書院,當然不可能講那‘楊朱之學’,身為大明朝的高階官員,士林矚目的正面人物,他心裡再怎麼不羈,在言行上也必須循規蹈矩,絕不能出那些驚世駭俗之言。

所以他講的,還是心學,還是那套‘心無本體,工夫所至,即其本體’,這套對王學的修整學說,在北京就引起了持久的轟動,現在在南方士子面前講出來,警示的效果要更好……因為王學右派在這裡佔據統治地位,清談空論、脫離實踐的弊端,要更甚於北方。

沈默以令人折服的語言,指出了王學自身的弊端……他說,人們攻擊王學‘空談無實際’並非無的放矢,所以教導學生們要‘反身自省’,不‘虛見空談’,強調‘功夫所至,即是本體’。

同時他贊同在東南士子中,享有盛名的羅汝芳的‘除卻穿衣吃飯別無伎倆’,反對‘談說在一處,行事在一處,本體功夫在一處,天下國家民物在一處’的言行不一;他也贊同胡直‘當官盡職即為儘性’,認為盡其心者知其性,而不應只自求性命、視民物痛癢與己無關。在理論上,他將本體和功夫擺在相同的高度上,要求士子們重視‘實踐和理論的結合’……

清涼山上,五千學子見證下,又一大儒立世矣……

第八零五章 希望(中)

在學生們的盛情挽留之下,沈默又連講了三場,這才得以到後堂休息。

耿定向看著略帶疲憊的沈默,恭聲道:“江南兄,從此可開宗立派矣!”

“都是淺嘗輒止而已。”沈默搖搖頭道:“我的身份敏感,只能講些皮毛的東西。改良我學的重任,還得靠天台兄全力以赴啊。”

“定然不負重託。”耿定向抱拳道,頓一下,有些欲言又止道:“龍溪公本是要來的,只是年紀大了,臨時有些生病……”

“呵呵……”沈默微微搖頭道:“天台不必安慰我,師公是在生我的氣,不想見我這個‘吃裡扒外’的徒孫罷了。”

“沒有的事。”耿定向趕緊道:“龍溪公很是以江南為傲的。”

“這我相信,”沈默苦笑道:“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生我的氣。”

“……”耿定向心說‘確實’,便又埋怨自己,人家師徒之間的事兒,哪還用自己多嘴,便轉到正題上道:“如今我王學勢大,然而三派之爭,已經越來越尖銳,若是再發展下去,怕是用不著理學之士的攻擊,便會自相殘殺起來。”

“是啊。”沈默點點頭,對他所言表示贊同……王門七派中,泰州、浙中、江右三派最為強大。其中江右派也稱王學正統派,是保持王學的基本觀點,恪守師說的,其代表人物是鄒守益、聶豹、歐陽德和徐階。而王畿所率的浙中派和王艮所創的泰州派,則都是革新派,和儒教傳統觀點有了更大的分裂,在當今士林中也更有市場。

王畿和已故的王艮,都是陽明公的親傳弟子,並稱王門二王,可以說是王學後人中,最重要的兩位思想巨匠。現在王艮已去,便只剩下王畿一柱擎天,所以他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一直以來,王畿和季本都在背後默默支援著沈默,看著他一步步的成長,一點點的擴大影響,終於從一棵小苗,長成了參天大樹,兩位老人必然是滿懷欣慰的。

現在沈默已經基本實現了他倆當初的理想,成為了泰州學派認可的徐階接替人了。然而王畿此刻卻無法高興起來,因為在他看來,這是沈默倒向泰州學派才換來的……浙中派雖然和泰州派都是改革派,都更強調個性的解放和思想的自由。然而王畿浙中派,更帶有知識分子色彩,而王艮的王學左派更平民化,雙方的觀點南轅北轍,其實比和江右正統派的分歧還要大。

所以王畿不可能不生沈默的氣,然而沈默畢竟是他的徒孫,能做到今天這樣,已是給他大大的爭臉,所以他也十分的欣慰。在這種矛盾的情緒左右下,老人家便稱病沒有前來南京——沈默是沒法回浙江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