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你的聲音頭就痛,”我忍不住稍微提高了音調,話鋒一轉說,“我改變主意了,你幫我辦出院手續吧,我今晚不回去了。”
“什麼?!”
這一聲尖叫右耳進左耳出,足夠讓我間歇性失聰。
“這怎麼可以?太亂來了,您今天不是才住進來嗎,醫生是不會允許的。”
“無所謂,橫豎我是不回去了,住院費就當捐給他們的贊助也行。”我沒等她有機會插話,迅速結尾,“就這樣吧,小芹,辛苦你了,明早我會去上班的。”
車子簸了二十來分鍾之後到了小區門口,我緩慢地一步一步走回家,樓道里的燈偏偏在這個時候歇菜了,當我慢慢摸索著開啟房門,才終於有點緩過氣來的感覺。
我徑自走到他的臥室裡,直直地倒在中央的大床上,臉深陷在柔軟的床墊中紋絲不動,用力地吸了口氣,織物中還夾雜著他身體的味道,雖然已經淡薄得若有似無。
腦海中不斷地重複著剛剛目睹到的情景,我忍不住狠狠拽住了觸手可及的無辜枕頭。
我從頭到尾都是不相信的,就算明明看到過鐵證如山的照片,也面無表情地將它們撕成碎片,對於那個女人口中倒出的風言風語,全部置若罔聞。
也許我只是不敢相信的,我潛意識裡害怕面對這個事實,這個原本不屬於我的人在終於屬於我之後,實際上,從頭到尾就沒有一刻屬於過我。
玩火自焚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這個一開始被我當作消遣的遊戲已經在反客為主地控制我,依仗著絕對的自信我沒有一點反抗過這種異常的滋生,我確信就算自己動了真格也沒什麼不可以。
結果就這樣無知覺的,慢慢的,慢慢的,像被丟在冷水裡加熱的青蛙,沒有危機感地死去。
那個死去的時刻,沒有比親眼見到愛人如火如荼地投進別人的懷抱那麼貼切的了。
就在幾米開外的距離,那個角落隱蔽卻顯得觸目驚心,目睹著他們熱烈地擁抱接吻,被排除在一旁的我徹頭徹尾就是個局外人,無能外加愚蠢,突然發現過往和他在一起的所有回憶,都變成了垃圾。
我為他完全失去了原則,明明頭痛得要死,明明心裡還窩著火,明明是剛被他親手砸到醫院躺著的,明明在電話裡已經非常頑強地回絕掉了,結果還是在掛完電話的十分鍾後翻身下床,冒著腦溢血猝死的危險偷跑出了醫院,只是因為人家一個不小心喝醉了酒要人當代步工具。
“蘇銳……你會回來的吧?”
我偏過腦袋望著他書桌上靜止的擺設,苦笑著自語。
他會回家的,就算不知道我在這裡等他,只要他回來了,我只會抱緊他,為我今天的粗魯行為道歉,其餘什麼都不會說,剛才在RAIN外面看到的那一切,我全部當作在發噩夢。
這是懦弱滋生的也好,是自欺欺人的產物也罷,我唯一確定的是,那晚迫切想要聽到的開門的聲音直到天亮也沒有響起。
在感情中培養遊戲精神的出發點在於,太認真會患得失,不認真也沒意思。
那麼當年的飯局之前因為無聊,繼而被他的外表所吸引而上去搭訕應該是這個遊戲的一種模式化的開端。
蘇銳是個優質的玩伴,長相漂亮感情豐富,優點與缺點也非常突出,作為繁重重複的工作之餘的調劑品再合適不過,所以我習慣在加班和出差的時候都叫上他好打發時間。然而喜歡歸喜歡,卻無意參與他的私人糾葛,玩玩而已,何必把自己弄得心煩意亂?
在我象他這麼年輕的時候,就一年到頭奔命似的工作,家庭賦予的巨大壓力讓我無暇於其他事物,於是對於現在養尊處優慣了,卻還喜歡動不動發牢騷的小孩兒,骨子裡就是輕視的,所以面對他強烈的自我意識,我不曾真正地放在心上。
有趣的是我漸漸發覺,他衝動莽撞的外表下面卻有著剛剛相反的性格,對所有事情都很敏感很認真,甚至可以說很認死理,那種對我始終冷熱無常卻不為所動的態度像微小的電極,恰到好處地刺激著一種屬於雄性動物的本能。
不管是花言巧語、體貼關心還是物質利誘對我來說都不是難事,只是這些技術含量不高的伎倆離擺平他確實還有一段距離,該說這小家夥是太聰明還是太遲鈍呢,舔了糖衣卻不會中彈,吃了誘餌卻不會咬鉤子,一來二去的竟然把我惹急了,等我鬼迷心竅之下使出了我人生之中最為失敗的下下之策,迫使他終於拿我當了個人物了之後,才發覺到真正被擺得平平整整的不是別人,正是我陳旭陽。
我到底在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