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燕窩,將其送到皇上的手邊,柔聲道:“皇上,臣妾聽伺候您的人說,您入秋以來,每天都要批上五六個時辰的摺子,如今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到了寒冬時節,皇上為國事操勞,也要多多進補,保重您的龍體,臣妾才好安心啊。”
顒琰點點頭,“皇后有心了。朕明白,綺雪心裡一直都記掛著朕。”
聽到皇上喚自己的閨名,皇后的臉上才染起了點笑意,她不由含了幾分情意道:“不單臣妾會記掛皇上,皇上心裡也記掛著臣妾啊。前些日子,鄂囉哩來儲秀宮傳皇上的意思,皇上您體念本宮平素不喜愛酸食,特將伊犁將軍進貢給您的紫玉葡萄盡數換了給臣妾宮裡的青玉葡萄,皇上待臣妾之心,臣妾實在感激,恨無以為報。”
皇后發自肺腑之情,顒琰的表情卻微微有些僵硬,他不動聲色避開了皇后的目光,“不過是些葡萄罷了,下回皇后喜歡什麼,與朕說了,朕全都給你送去。”
皇后笑了一聲,道,“皇上還瞞臣妾麼!這些貢品葡萄一送進來,儲秀宮便聽說了,這批伊犁進貢的葡萄在當地都是實屬罕見的珍稀品種,難得在寒冬時節還能得了這些,千里迢迢送入皇宮,除了路上壞的,兩種加起來一共不過十串,連諴妃的宮裡都沒有呢,諴妃來了臣妾的宮裡瞧見,整整不高興了一兩日。臣妾送了些與她,才稍稍作罷。”
皇后說著,便瞧見御前案上的另一側,正擺著兩串碧綠葡萄,用和田玉碟盛著,可不就是從儲秀宮換走的那青玉葡萄,她展顏一笑,“果真皇上也愛這個,臣妾羞愧,難為了皇上,若不是為著臣妾,您此刻享用的就是清甜的紫玉葡萄,而非這酸甜之物。”
說來皇后心裡也有些奇怪,她跟著皇上許多年,印象中,皇上從前大多喜愛甜膩之物,她竟疏忽至此,連皇上何時換了口味都懵然不知。
但這也算好事,皇后欣然道:“從前太醫就一直跟臣妾說,皇上的飲食過於葷腥油膩,也一直勸著您,如此不利於龍體安康,如今皇上倒是願意改換口味,臣妾也寬心些。”
皇帝吶吶應著,皇后見他的反應,忽然想起,自己好似一直忽略了什麼。
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問道:“皇上,玥常在犯錯受罰抄寫《女則》《女訓》,書稿仍在這兒,她人呢,臣妾怎不見她人在何處?”
繡玥從沉睡中睜開眼,她揉了揉眉心,緩緩從榻上爬起來,頭昏沉沉得厲害。
皇上又將她拉到了這西稍間,好一頓作弄,後來誰給她沐浴更衣統統都不記得了,睡得極沉,醒來便是這個時候。
昨個外面又下了場大雪,房間裡地龍燒的滾熱,熱得口乾舌燥,繡玥此時醒來止不住的口渴,便是渴醒的。
顒琰起身離了這間屋子,那些御前侍奉的宮人們誰還會留在這兒理她,西稍間空落落、黑魆魆的,她環視了一週,別說茶杯,連盛水的傢伙式兒都跟著伺候皇上去了。
繡玥將散亂了的幾縷頭髮簡單盤了回去,披了件外衣,穿好鞋襪,便想著出西稍間去弄些水喝。
前殿應該還有許多她早上沒用完的瓜果擺在那。
她有心喚一喚這養心殿裡的宮人,可御前的人都僅供著皇上驅使,若是皇后妃嬪也便罷了,誰將個常在放在眼裡,稍稍對她示意一下便走過去了,她幾次有心想說句話,奈何根本開不了口。
這時候,還是隻能求助於皇上。皇上雖然不待見她,卻也是這殿內唯一肯理她的人啊。
她朝著西暖閣的方向走,睡得昏昏沉沉,腳底下像踩著棉花,一深一淺,繡玥微捂著嘴,輕輕打了個哈欠,頭還是渾得要命,若不是渴醒了,她恐怕像昨天一樣睡到申時,也說不準。
到了西暖閣,鄂囉哩平時一準在外邊候著,今日卻不見蹤影,她瞧了一眼鄂囉哩的那個徒弟常永貴,小太監自是比不得師傅圓滑老道,一副要開口、卻欲言又止的樣子,她便也沒多做停留,畢竟午膳到現在一直渴著,急著尋水來喝,便徑自走了進去。
這幾日她隨進隨出皇上的書房都成了尋常事,養心殿內伺候的奴才們也都見怪不怪了,都沒人攔著。
繡玥進了房間,看見皇上在位子上,低頭在翻看著本賬冊,旁邊一摞摺子整齊放著,看起來都已批完了。
她剛睡醒,腦中還有點混沌,眼前只覺得一片亮光,光線晦暗不明。繡玥揉了揉眼睛,瞧著十分神清氣爽的皇上,走近道:“皇上萬安。”
顒琰的目光從賬冊中轉向她,打量著她的裝扮,責道:“你這身是什麼樣子,真是沒有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