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得知有了身孕,再到太醫說這個孩子的胎像不穩,從前到後,顒琰以為她會哭會鬧,會怨恨會指責,但她竟出乎意料的平靜。
平靜地讓她的婢女去翻找安胎的藥方,平靜地聽從太醫的建議進補。
“繡玥……你若是恨朕,就發洩出來,別憋在心裡,傷了你的身子。”
“都是朕不好,是朕的錯,是朕對不住你。”
“朕已經請皇后曉諭六宮,即日起你就是如嬪,是永壽宮堂堂正正的主位。”
“你還想要什麼,你跟朕說出來,朕都盡力補償給你。”
皇上說著,心疼地撫了撫她的額前落下的髮絲。
“皇上,嬪妾真的沒有怪過您,在禁足的這段時間,嬪妾也反思過,嬪妾做得這些同後宮裡的女人們沒什麼兩樣,都只以為自己是岌岌可危的一方,習慣了自保,下意識對皇上有所隱瞞,這樣想當然的自私,卻忘了皇上您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您也需要被體諒關懷而不是被一味索取,被討好被欺騙,為皇上誕育子嗣是嬪妾分內應盡的本分,嬪妾無權私下獨自做這個決定。”
“這也許就是老天給嬪妾的教訓,因果迴圈,報應不爽,三年前的事,嬪妾幾乎快忘掉,卻偏偏在懷了孩子的時候被揭發出來。要說怪,就怪造化弄人罷。”
“鄂公公還對嬪妾說,皇上您即便是萬分惱怒,最後還是將湯藥中傷身的方子給替換了去。”她親暱地親了一口皇上,“怎麼能將責任都歸咎於皇上身上呢。這樣是不是對您太不公平了些?”
“玥兒……”
皇上怔怔地瞧著她,許久,才艱難地說出話來,“繡玥,朕這輩子所有的不幸,因為你,遇見了你,朕都覺得那些是必須要經歷的坎坷。因為你,朕覺得這一輩子才值得。”
他的繡玥,總是那樣心地善良,總是那樣願意替別人著想,總是那樣願意體諒。
“朕真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你。”
他傾身壓過來,繡玥兩隻手費力地託著那碗羹湯,“皇上,皇上,湯要灑了,您過去點。”
“灑就灑罷。宮裡的珍饈美味,你要喝什麼,朕命奴才給你熬了就是。”
“不行。”繡玥推開皇上,這床上的錦被可是新換的,是她最喜歡的圖樣,皇宮裡的繡娘繡了幾個月才完工,平時她都捨不得拿出來。
有了喜,才鋪上應應景。
皇帝被推開,他去過她小心端著的湯碗,“不然,朕來伺候你喝罷,如嬪娘娘。”
繡玥笑了一聲,跟著故作姿態道:“顒琰,如嬪娘娘喝藥,你可得小心著伺候。不然,有你好受的。”
在她的影響下,皇上心頭的那片陰霾漸漸消散而去了。她永遠那樣樂觀、堅強,從來不對生活氣餒,他們的孩子,真希望能同她的額娘一樣頑強,能夠挺過這一關,順利地出生、成長。
雙蘭走進永壽門的時候,皇上已經成功從寢殿的床沿擠到了拔步床上坐著,他命鄂囉哩將養心殿的摺子統統搬過來,這些日子心思煩亂,無心批閱奏摺,這會兒積攢了不少,他靠坐在床邊批摺子,腿上覆著薄衾,繡玥仰面躺在裡側把玩著一塊圓潤無比的上等羊脂白玉。
這塊羊脂白玉是皇上悄悄拿給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哄她,說是價值百金,拿在手裡是觸手生溫,繡玥仔細瞧,上面還刻了一個彎彎的月亮。
“這麼好的一塊羊脂白玉,刻了個圖案多可惜呀,得少換多少銀子。真是暴殄天物。”她惋惜道。
“朕在登基以前,名字是永琰,意喻是‘美玉’,你的名字是繡玥,朕將這塊白玉贈予你,你還不懂麼?”
皇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就知道銀子,咱們的孩子可別像她額娘這樣,俗不可耐。”
繡玥聽皇上說話,又低下頭看了看手裡的羊脂玉,原來還有這一層寓意呀。
玉中有月,相對之下,他的心思到還真是挺脫俗的。
她皺起眉,“那為何刻的是彎月,而非滿月呢?”那樣就不圓滿了呀。
“若是圓的,不就像太陽了嗎。”皇上又嫌棄道了一句。
倒也是。繡玥來來回回盯著這塊美玉瞧,“以此類推,那給皇后娘娘的,上面刻的就該是雪花了。”
“你呀,”幾番被打斷,皇上終於還是氣得放下了手裡那本摺子,他斜過身子,兩個人的距離極盡,他語氣中含著嚴肅,“這是獨一無二的白玉,朕的心都裝著你,玉被月亮佔滿了,哪裡還容得下旁的呢。”
“好好收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