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小獵犬號的主甲板上到處都堆滿了化石,要從船頭走到船尾都很不方便。第一海軍上尉惠格姆抱怨說他的船“被搞得一團糟”——“簡直把它變成了一個博物館”——不過他只是裝出一副驚愕的樣子而已。大多數船員都為這一事業興奮不已,他們聚精會神地傾聽達爾文滔滔不絕地分析這些動物被趕上滅絕之路的原因。他談到生存環境的改變,山體的上升以及南北美洲間的地峽中大陸橋的出現。菲茨洛伊則完全不贊同:他在星期天的一次船上佈道中堅稱,它們的滅絕是因為沒能上得了諾亞方舟。
不知怎的,傑米·巴頓看到這些骨頭特別興奮。他在周圍走來走去,一有機會就去摸一下。據有人講,他曾說自己以前也見過這樣的東西,就在他們村莊附近。查理很驚訝。他覺得這個野蠻人非常聰明,很善於吸引別人的注意。
兩週後,菲茨洛伊發令停止發掘。小獵犬號啟航的時間到了。他急於要繼續他的勘測工作和他自己早有安排的專案——把兩個雅馬納印第安人送回到他們的出生地,並在世界的那片凋敝的土地上播下基督教的種子。
從布宜諾斯艾利斯出發顯得匆忙而又繁複。查理急著要把所有需要寄回去的骨骼運上一艘將起程去英國的輪船。而同一天,小獵犬號則要到河的對岸去補給物資,包括瓶子、儲存標本用的酒精和他自己訂購的靴子。因此,他安排在當地居住時間較長的一個英國人愛德華·盧姆伯幫忙處理這些郵寄工作。兩天後,查理回來付錢給他時,得知運送的東西已經按期出發了,終於放了心。
當查理遞過去一疊鈔票時,盧姆伯問了一個問題:“順便說一句,先生,貨物運走之前我就該問你的,我注意到你們有兩個人——你們稱自己什麼?——博物學家。你和另外那個人——他叫什麼鬼名字呢?”
“麥考密克先生。怎麼啦?”
“是這樣的,先生。影印件上要求只寫一個名字,因此我就寫了你的名字。我在想這樣好不好。”
查理感到一驚:這樣說來那些化石只是以他一個人的名義寄給亨斯洛的。他心裡一陣興奮,接著又感到一陣愧疚。他不能獨享這一榮譽,必須是兩人共有的。麥考密克畢竟是第一個看到那個地點的人,儘管查理確信自己也很容易就會看見那個地方。不過現在沒什麼辦法了——所有權和功勞問題得在以後再解決了。同時,這些化石已經運往劍橋安全儲存——那才是真正重要的。而且毫無疑問,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化石。
“很好”,他對盧姆伯說,“請別再煩心那事了。回到英國後,我們會把它們全部理出來。”
第十三章
1865年4月10日
我最近遇到一些最為奇怪的事情。爸爸長期以來一直有個習慣。他常常在樓梯的櫥櫃裡放一疊紙,給年幼的孩子寫寫畫畫用。但他極為節約,紙的正面往往是他寫過的草稿。兩天前,在給霍勒斯和倫納德拿紙時,我開始閱讀上面的內容。它們是他的《乘小獵犬號環球航行》較早的幾個手稿版本。我無意中發現版本間有些不一致的地方。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已打算對書的內容進行多處修改。
從我讀的那數頁手稿中可以看出,他把整段整段描寫旅行過程中所發生事件的內容都刪去了,尤其是他本人與羅伯特·麥考密克的幾次談話內容。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人是船上的隨船醫生。我把這些手稿與發表在雜誌上的文章進行了對照。我發現他們之間大部分的對話——有的帶有爭論性——從來沒有在書裡出現過。我還特別注意到,有些被刪除部分講的是麥考密克先生非常妒忌菲茨洛伊船長對爸爸特別的善待。其中有一則說的是船長帶著爸爸,而沒有帶他,到某個島上去玩。麥考密克先生非常生氣,因此當爸爸跟他說話時,他轉身就走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刪去這些內容,卻又偏偏把旅途中其他所有的事情記述得那麼仔細。也許是因為這些章節有損麥考密克的形象吧——事實上,他給人的感覺是個最讓人討厭、壞水最多的人。
但這些刪節的內容仍讓我很納悶,於是我決心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被刪掉的東西。趁弟弟們在專心畫畫和爸爸在外面沙道作保健散步的時間,我偷偷溜進他的書房。在他的木書桌上方的一個書架上,我發現了在航海途中作的一些筆記。它們都是編了號的,因此我一眼就能看出裡面缺了一些——但上面沒有標明它們的去向。我看了一下其他的,把它們小心翼翼地抽下來,以便能準確地放回去而不被發現。當我翻看這些筆記本時,我吃驚地發現爸爸把有些事件和條目都改了。我之所以能分辨出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