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初身體不適,迷迷糊糊發著燒,雖不甚往常嚴重,卻也是讓他頭重腳輕,思緒混沌。子衿子青見他臉色不好,耐心勸了好些時候。無奈慕容初只閒閒揮一揮手,淺笑說沒事。子衿知道慕容初侍母至孝,單憑她們勸說他是絕不會改變心意。於是便想偷偷去稟告慕容宏,希望慕容宏可以下旨改期,等到慕容初身子好些了再出發去甘露寺。不想慕容宏早起早朝去了。國事繁重,大臣們拖著許久沒有下朝,子衿只得作罷,伺候慕容初等上了車。
一路上,氣氛很是安靜,慕容初本就身心俱累,加上身體不適,舟車勞頓更覺身子沉重,昏昏糊糊側靠在座上,子衿遞上茶水點心,他也不接不吃。只神情寂然地看著窗外一言不發。嵐本就性情孤冷,更是沒有言語,一襲清水色繡竹長袍翩然撒開,倚坐在座上,手裡拿著一本《虛境藥事》似看非看,舉手投足風流高貴,一看便知他出生高貴非一般人能及。
“子衿,把從宮裡帶出來的養生丸拿來。”慕容初沉沉扶著額,氣若游絲。
子衿忙點點頭,收拾出藥箱,將養生丸雙手遞上,子青又忙忙遞上熱熱的參茶,“王爺吃了這丸藥,就好好休息一下,臥一臥吧。昨兒晚上王爺根本就沒有好好睡過,翻來覆去總是不能入眠。這出雲峰離這裡老遠。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等到時候差不多了,奴婢們再喚醒你,可好?”
慕容初迷迷糊糊點了點頭,子青子衿伺候慕容初服了藥,收拾出地方,伺候慕容初躺下。
車輿寬闊,高六尺,寬六尺,深八丈,古檀底座,硃紅梁脊,鏤金為車輪,丹青畫轂軛,華蓋的四角都綴著鏤空的金球,金球裡各有兩顆金鈴,風一吹便“泠泠”作響,鏘鏘和鳴。
車輿行得極穩,隱約聞得車輿內有細細的溫香,似細雨灑落,四處暈開,無所不及,兜頭轉面地襲來讓人幾欲迷醉。
慕容初恍惚迷睡。
上林苑風光依舊,恍如還是昨日,只是奇花異草更見繁盛。涼風習習,帶著水汽的鬱郁清新,將近旁的蓮花清芳一浪一浪浮過來,清涼安逸。知春亭畔的杏樹杏花早已落盡,未見枝頭綴滿杏子青青,一個個小巧可愛,樹梢上偶然間落下一串串清脆婉轉的歡快鳥鳴。
那時,赫連叡滿心滿意都是慕容初。
那時,慕容初的心還是平靜完整的。
一切的一切,如故。
那一日,慕容初一身海藍色雲錦繡祥雲長袍,庸庸懶懶倚坐在上林苑的知春亭中,長髮未綰鬆鬆垂至腰際,偶爾有幾縷漆黑如綢的髮絲被風戲弄著吹過肩前,他也無意將它理回,只由著它隨風而動,宛如精魅。
坐得久了竟有一絲睏倦,隨手理一理長髮,起身走出亭子,青草柔軟,輕輕踏於其上,有綿軟厚實之感。
“鳳凰。”熟息的清越之聲遠遠傳來。
慕容初儀儀轉過身。
日光璀璨如金,如風花楊絮,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逆光之下,他猶如從天際踏雲而來。龍章鳳姿,丰神郎澈,天資始然。
“怎麼又站在這風口上,朕說得話都不記得了嗎?再這樣不知自愛,朕一定命御藥房製出最苦最苦的藥來讓你服下。”雖是責備的話,赫連叡眼中卻滿是憐惜寵溺。他握緊慕容初的手,溫柔擁他入懷。
“鳳凰知錯,還望陛下恕罪。可再不敢了,陛下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過鳳凰這一會吧!”慕容初靜默淺笑,微微福身說道。
再抬頭,天地的青白不見了。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彷彿有無數鴉翅密密地遮蔽住了天空,一重疊一重地黑了下來。
他變了,眉間唇角的笑意不見了,神色冷若如冰,負手而立,遠遠退開幾步,似是極厭惡的樣子,“你不過是朕的一個棋子罷了,當真以為朕是真心喜歡寵愛於你嗎?容國的三皇子便是這樣天真?枉費了朕花費這麼多心思逼你遠嫁,刻意寵愛這麼長時間!容國即便不再朕的計劃之內,它也氣數不長了!”赫連叡的唇角邪邪一笑,有無盡的嘲弄和鄙夷。
慕容初微微一愣,又是害怕又是驚慌無措,心中有巨大的苦楚和羞辱似凜冽刀鋒凌厲地一刀一刀颳著。心灰意冷的心痛夾雜著唇齒間的冷笑幾乎橫溢而出。
棋子!
棋子呵!
慕容初心中一緊,像是被極細極薄的銳利刀鋒劃過面板,起先並不覺得痛,眼見著傷口張開,翻出雪白淺紅的皮肉來,眼見鮮血汩汩洇出,才猝不及防地疼痛起來。
不知何時,蘇河瞳無聲無息從赫連叡身後走出,他掩唇而笑,輕快的聲音如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