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赤金流彩的金鳳搖尾金步搖,分別插在髮鬢的正前以及左右,鳳嘴裡長長的瓔珞末稍,皆是龍眼大的南珠,隨著我的擺動,互相撞碰著,有極輕微的叮噹聲傳進耳朵裡,分外悅耳。
臉上的妝容是我親手畫就,螺子黛細細的描出遠山黛,胭脂輕掃面頰,原本蒼白的面色剎時露出幾分鮮活之氣,蔣秀取了顏色稍沉的胭脂來塗在我無血的櫻唇上,再看鏡子裡時,已經分明是一個明眸皚齒的極明豔的女子了。
只是,容顏再豔,亦掩不去眼裡的那一片暗沉死水,彷彿窗欞子上雕刻得極精細的纏枝梅花,縱然清豔脫俗栩栩如生到仿若真物,亦到底是無生氣的一塊死木頭!
只是一忽兒間,天色就已經大亮了,我正在用著早膳,裁雪進來報說,安婕妤和端嬪幾個,已經到了。
我眉眼不動,頭也不抬,冷冷道,“叫她們等著。”
蔣秀訓斥小茶,“沒見娘娘正用膳呢?”
裁雪嚇得一縮脖子,慌忙退了出去,我依舊慢條斯理的喝著粥,嘴上的胭脂已是糊了,蔣秀乾脆捧進水來,我洗了臉,又慢慢的重新描畫一番,看看太陽已經露了臉,這才理一理袖子,道,“出去罷。”
前面正廳裡,上至安婕妤,下到六品以下的各宮小主,全都已經在了,蔣秀一挑簾子時,有小太監高聲唱道,“賢妃娘娘駕到。”
滿屋子妃嬪全都呼啦啦應聲跪倒,恭聲呼道,“見過賢妃娘娘。”
我兩手輕輕的拎著裙襬,倨傲的端然而進,款款走到正位前,落坐了也不說話,先端起茶盞來輕輕一抿,方才柔聲道,“眾位妹妹免禮。”
安婕妤等又磕了一個頭,這才極恭敬小心的起身,我端正和婉的笑道,“我蒙皇上信賴,命我暫掌中宮鳳印,雖然只是一時權宜,但亦不能敷衍了,只是我到底年輕,來日裡若有個不妥的,還望眾位妹妹多多擔待了。”
安婕妤極謙卑的笑道,“娘娘向來賢良淑慧,最是溫和公正的,來日有娘娘執掌中宮,嬪妾等俱心口相服,再無二話的,又哪裡來不妥之說。”
眾妃跟著道,“處處唯娘娘馬首是瞻就是。”
我這才一笑起身,“既然眾位妹妹看得起,如此,客套的話說得了就顯得矯情了,咱們這就去榮壽宮給太后請安罷。”廣休引圾。
眾妃齊聲應了,我神色矜持端正,領頭而出,然而眼光一掃,就見紫芫正站在眾妃最後,神色漠然的遙遙看我,和我目光才一對上,她即刻垂下頭去,身子凝立宛如宮門前的大石獅子,屹然不動。
我心內微微一黯,有萬般的內疚油然而起,自我刻意冷落了她至今,有一年多了,她必定是恨我無情無意的,想到她對我的深重如海的情意,我心裡微微發酸,看著她的眼光,亦忍不住的柔和起來。
到了榮壽宮,我腳步頓時凝滯,心內忍不住暗生怯意,她不但沒有將我除去,反而兩個侄女全都在我的宮內被貶,甚至,中宮金寶更落在了我的手裡,如此重創,縱然她貴為太后,身份尊貴至極,權勢滔天至極,亦是免不了元氣大傷了。
如此變故,不可避免的將我推到了和她對立的地步,並且,是如此明白清楚,讓彼此連客氣掩飾一下,都覺得難!
這一點,只怕不單是我明白,宮裡所有的人亦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在經過昨天的變故,在英宏貶皇貴妃,懲和嬪,賜我中宮令的旨意下了後,宮裡所有的人亦是看得更清楚明白了!
可是,我已是退無可退了,看著的榮壽宮門上那三個碩大的燙金大字在陽光下耀耀生輝,我只是微微的一眼暈,就深吸了一口氣,從唇角上溢起最得體最矜持的笑意,昂首傲然而進。
太后一反往日常態,竟然一身極正式的醬紅色彩鳳宮裝,氣魄之凜然,和我身上的紫色百鳳宮裝不相上下,頭上插著的紫金盤鳳釵,亦是在極正式的宮宴上戴的,臉上薄博的施了一層水粉,淺色的胭脂襯得臉色紅潤鮮亮,整個人竟然精神許多。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榮壽宮正殿的位子上,臉色冷漠不見一絲喜怒,我不卑不亢的帶著眾妃齊齊拜下,“給太后請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的臉上慢慢的綻開了笑意,顎首道,“快起來罷。”
她這樣的態度,反倒讓我頓時一愣,太后一如往日般和藹,只是說了幾句家常客套的話,就吩咐,“罷了,你們都回去歇著去罷。”
她這樣隆重的裝束,卻只是如此輕描淡寫的幾句,頓時讓我不解,然而,我納悶的同時,竟又深深的鬆了一口氣,原來。我是如此的怕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