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砸在了我的腦袋上。我踉蹌一步,還沒完,接著又有人撞到我,勁道奇大,我摔倒在地。
詢問聲有些模糊,我搖著頭,感覺到很多人圍過來。靠近的聲音大了起來,“你怎麼樣?”像是從水裡傳來一樣。“喂,沒事吧!”有些冷冷的感覺。
我深呼吸,感覺一切感官恢復了正常。側邊的人也清晰起來,“喂喂,你到底——”是方洋,他的臉變得清晰的一瞬間我的煩躁也油然而生。
“沒事!”我厭惡地朝他擺擺手,站起身示意幾個女生沒事了。
“喂,你——”
“你才叫‘喂’!說了沒事,羅嗦什麼?”我們走向籃筐,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他。
剝離掉女生們的安慰,我聽到方洋誇張的嘆氣,“這女生怎麼搞的?”
我當時只知道我討厭玩世不恭又自大傲慢的他,我只知道這一點,而我覺得這就是全部了。
這個人爛透了。
第二章
我的脾氣自從發過一次以後就一發不可收拾,而且漸漸升級。
不只是對方洋,後來對任何人我都可以輕易地反感。比如小欣的懦弱,大南的逞強,阿豆的人云亦云,鄭琳的虛榮。每一個,每一個人,都滿身瘡痍,都有著陽光下無法遁形的疤痕。而我又不能表現出來,我要壓抑著,我要讓自己和他們和睦相處,要保證自己不被排斥。
自私,自卑,自憐,畏懼,這些東西就像蜘蛛絲一樣在周圍盤繞,每個人活得都那麼瑟縮,卑微,可笑。
那時候我才承認其實我並不是個哈哈笑著就能活得很快樂的人。我不單純,也不簡單。我複雜,複雜得被人看穿後就快樂不起來。
沒錯,我覺得方洋看穿了我,因為他從沒有正眼看過我,就好像他知道我本質上是多麼可笑的一個人。膽怯,偽裝。他的無視讓我愈發清楚自己的不堪。他展示了一個輕鬆簡單到讓我忍不住妒忌的人生。
我想應該是妒忌吧,有些莫名其妙。
自此我開始有意忽略方洋的存在,我知道他在班上人緣並不差,喜歡他的女生也不少,但是,他這種人,從開學開始,就讓我不爽。
時間一點點,一點點漫過,漫過我高一平緩的沙灘。蒼白的天空下,灰色的海鷗像紙片般飛舞著,墜落著。
我有些憂鬱。學習的話,我的成績只是中等,而我也沒有什麼動力去追補。班裡那些打扮時尚,交際廣泛的女生,也讓我有種異樣的焦躁。我把一切看在眼裡,她們有多令人討厭,就有多收受人迎。嘲笑人也好,欺負人也好,她們根本肆無忌憚。我感到厭惡。明明我並沒在她們欺負的行列,我卻覺得難以忍受。或許,是對這個世界。
天才在自在地書寫輝煌,聰明人在愉快地與人交流,美貌者在安心地受人追捧,強者在自信地向前行進,玩世不恭的人在單純地享受快樂。
這些都與我無關。
我覺得孤獨,我開始發現,友誼正在離我遠去,無論是曾經單純的青梅竹馬,還是如今簡單的同學關係,都離友情越來越遠。
時間告訴了我很多事,很多害怕去想的事。
比如,那些美好的東西,我是否真的擁有過。
在這最茫然的青春期,我發現曾經的高傲沒留給我任何深沉的感情,也發現現在的卑微給不了我任何想要的感情。
我想要什麼感情呢?
至死不渝的友情?轟轟烈烈的愛情?
就憑我?
一塌糊塗。
這種情緒很容易走入死衚衕。越是討厭自卑,自卑越像毒藥一般侵蝕人心;越是害怕空虛,空虛越像桑拿一樣將人包圍。
我多麼討厭複雜的自己!
月色拉下晚自習的帷幕,在高一快要結束的一個夏夜,樓上出名的帥哥邵冰又跑來找穆水兒,引得班裡一陣唏噓。穆水兒微微紅著臉出了門,在門口回頭對調侃的男生們回瞪了一眼。漂亮,連我都被驚豔。
也是那一天,我拋開了以往的不屑,飛快收拾好東西跟了出去。我要看看那個傳說中的大帥哥邵冰到底長什麼樣。
在操場上看到兩人親密地走在一起,突然有些失落,連看帥哥的心情都淡了很多。從他們對面走過的時候,我看到漆黑的夜幕下梧桐葉搖擺在月亮前。夏天的風應和著夜的靜謐。
我從跑道上走開,低著頭,走向並不願回去的宿舍。
“嗨!來散步?”
嚇了一跳,抬頭看到的卻是背對著月光有些黑暗的方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