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喧囂的宮城安靜了下來。有不知名的花草芬芳透過隱隱的夜色落在房簷樹梢,風過無痕,暗香浮動,在一片如水的月華中悄然暈開。
一盞孤燈下,雪蓮纖手素衣,靜靜地凝望著一枚雪白的玉佩。白玉無暇,質地晶瑩,一看便是上等好玉。只可惜,這塊玉上有一個小小的缺口,似乎是被什麼堅硬的東西磕掉了一小塊,成為了它唯一的瑕疵。
這是當日下天山時寒瞳留給她的。他告訴她,這枚玉佩一定要收好,小心保管,萬不可弄掉。當時他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嚴肅,她便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著,絲毫不敢大意。她知道,能讓寒瞳緊張的東西,絕對非比尋常。
想到寒瞳,雪蓮心中便有些難受。寒瞳為了她,現在躺在冰棺中,幾乎與死人相差無幾。他對她的這份情,她覺得她一生也還不完,只有下輩子才能彌補。
眼下他們被困在鄂戎,她又擔心鄂戎這邊以他們作為威脅會不會對蕭子墨不利。兩種感情交織在她的腦海中,令她思緒混亂,甚至夜不能眠。自從寒瞳解開了她的心智封印以後,她發現她變成了一個糾結的人,原來曾經的自己是那麼無憂無慮,可是當意識到的時候,往往就是那樣的日子結束的時候。
就像那些令大人羨慕的孩子,懵懂無知,而那些大人,他們一邊羨慕著,一邊希望他們好好珍惜這些沒有煩惱的歲月,因為這樣的日子一旦過去就再也不復返。可是同時卻又矛盾地知道,那時的他們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意識,只會肆意揮霍那些天真爛漫的時光,單純地將這樣的日子活成一種狀態,僅此而已。而當他們發現其可貴的時候,就已經長大了。這是所有人一生都會經歷的矛盾——擁有時不懂珍惜,珍惜時卻已失去。
可是這樣的擁有與失去,在兵荒馬亂的年代,又是多麼微不足道。每個人短暫的一生,在戰亂的時代背景下,又有誰能不被湮沒在歷史的洪流中?
雪蓮想,和很多人相比,她已經是幸運的那個了,不是麼?
同一個夜晚,在另一個房間裡,就沒有這麼平靜了。
阿依莎對慕冰坦白了大祭司的陰謀——如今她已別無選擇,只能選擇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心裡很清楚,如果熱娜要殺她,只有眼前的人能夠保護她。
慕冰的神色冷得嚇人。事實與他預想得差不多,但這個大祭司,比她想象得更加陰險歹毒。現在他最放不下的,是綺煙和雪蓮的安危,如果熱娜一計不成情急之下對她們下手,他難保自己會不會失去理性。
他向來都是極其冷靜的人,作為殺手,任何時候的不冷靜都有可能致命。
但這一次,他覺得有人在故意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他的耐心,讓他一次又一次面對很多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比如這個阿依莎,如果不是為了證實事情的真相,她的生死,他絕不會管。
他不喜歡欠別人什麼,也同樣不輕易廉價地施捨。
他就是這麼樣一個男人,如果沒有綺煙出現在他的生命中,讓他動了感情,他不過只是一個輕易解決別人生命的殺手,冰冷的劍鋒毫無溫度,正如他的人。
可是要多凌厲的劍鋒,才能傷害一個人?
要多冷酷的一顆心,才能傷害另一顆心?
“公子……”阿依莎見他一直不說話,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公子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慕冰冷冷道:“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阿依莎咬緊了嘴唇,“我……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如果大祭司要殺我,我一定逃不出她手心的。”
慕冰劍眉一挑,“她有這麼可怕?”
阿依莎點點頭,“她的人有多美,她的心就有多狠。”說著,她面露悲傷之色,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逃不掉的……”
慕冰看了她一眼,語氣依舊冰冷:“我不會讓她殺你。”
阿依莎有些驚訝,“大祭司……大祭司會聽公子的話?”
慕冰一時無語,他這句話的含義,是他會保護她的意思,可是這個叫阿伊莎的姑娘實在是天真,居然就直接按照字面意思理解。
“……不會。”
阿依莎嘟著小嘴反應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他此言之意,竟然很不爭氣地臉紅了,不知為何,心中竟莫名泛起了甜絲絲的感覺。
如果不是被熱娜培養成了這樣的武器,現在的阿依莎,不過也只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罷了。
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更何況,很多少女的幻想本身,就僅僅只是一廂情願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