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那一句:“我送你。”
她遠走他鄉,他怎麼可能放心,倒是巴不得送君千里。
洪寶德還是搖頭,眯了眯眼睛,笑笑說:“你就別去了,我會哭的。”像開玩笑似的,她強調,“我真的會哭的,把南城門都哭倒的。”
玩笑的口吻,也沒誰當真。只是,她自己知道,若秦臻若真來送她,她肯定會哭吧,哭得最難看最難看那種。
秦臻沉吟了一下,點頭:“好,我不去送你。”
她還是笑,很無奈的樣子:“也不要偷偷去送我,我就怕你和景姒偷偷去。”
秦臻不吭聲,臨別之際,有很多話要叮囑,又不知道先說哪些。
屋子裡很暖,洪寶德擦了擦木梯,就扶著還不算大的肚子往那裡一坐,等秦臻慢慢說。
過了很久,他說:“路上要小心,到了靖西便給我與景姒寫信,一個月不要少於一封,等了我得了空就會去靖西看你。”
洪寶德嗔了一句,頗為無可奈何:“我又不小了。”
還以為他要煽情呢,卻還是像個老媽子一樣,囉囉嗦嗦地交代,分明在戰場是個果決狠厲的將軍,在她與景姒面前,就絮絮叨叨,十足的小老頭做派。
他也不管她聽不聽,還是繼續叮囑:“你這般年紀了,性子還不好,總是不著調,魏崢家裡又沒有大人,以後必定是你幫他掌家,要沉斂一些,莫要由著性子胡來。”
他還真是……瞭解她,這話說的,真像女子出閣時,家裡長輩的數落。
洪寶德聳聳肩:“在你看來我就這麼一無是處嗎?”
秦臻搖頭。雖然確實不著調了些,做事也沒有章法,可她,也是極其聰明的女子。
“我怕別人不能像我與景姒一樣包容你的小性子。”秦臻頓了頓,像是嘆了一口氣,“以後,你要自己疼惜自己。”
她不像貴族的大家閨秀,總是大手大腳的,也不拘小節,平時總是滿嘴玩笑胡話,沒個正經,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她會養成這樣如此性子,是因為她沒有母親教養,因為秦臻與蕭景姒也容忍她。都說左相洪寶德就是個官痞子,哪像女子,大概也就只有這二人會將她當女子疼惜了。
她低頭,吸了吸鼻子,然後瞪秦臻,瞪到眼睛發紅,怪他:“你突然煽什麼情,一點都不適合你。”又數落他,“你以前可是一直罵我混不吝來著。”
以前以為會一直離不遠,哪知明日要分離,早知道,他以前便不那麼訓她,不會總是冷臉,會對她好一點。
“我不放心你。”他說。
“秦臻,我就說這一次,從小到大,都欠你一句。”她看著秦臻,笑得明眸皓齒,眼眶微紅,“謝了。”
說了這一句,然後洪寶德起身,撣了撣裙子上的土,自言自語地咕噥了一句:“湯怎麼還沒好?我去看看。”然後從秦臻身邊走過去,對著廚房喊,“凌織,凌織,湯好了沒?”
她轉身,眼睛一眨,眼淚就落下來了,抬起頭,深呼吸了一下,又逼回去。
不大一會兒,廚房裡傳來洪寶德的聲音。
“凌織,我來幫你。”
“我不會做飯,我給你燒火。”
“這灶火的煙怎麼這麼大,把我眼淚都給燻出來了。”
凌織說:“沒有啊,我怎麼沒看見煙。”抬頭一看,洪寶德滿臉的眼淚。
秦臻站在廚房外,許久才轉身走開。
半個時辰後,溫思染他們玩盡興了,鳳容璃也被灌得不省人事了,適才開席。席間,洪寶德說了一堆感謝的話,又說了什麼青山不改綠水常流有緣江湖再見之類的話,頗有豪氣女俠的風範,然後她就挨個敬酒,因為是孕婦,不能敬酒,她就敬湯,她喝了很多很多湯,她說,以湯代酒,先乾為敬,卻喝得急了,然後就給喝吐了,讓大家先吃著,吐完就再來喝。
洪寶德一刻鐘都沒有回來,魏崢去裡間尋她,也很久沒有回來。蕭景姒便安撫了一番楚彧,然後也去了雅間最裡側的屋子裡。
魏崢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蕭景姒走過去:“她可還好?”
他搖頭,看著紙窗,看不見裡面的光景,只聽得見女子極力壓抑的抽泣聲。
“不好。”魏崢怔怔出神,有些失魂落魄,他說,“她哭了,哭得很厲害。”
他不敢進去,怕她會哭得更厲害。
蕭景姒伸出手,卻沒有推開門,又收回來。
“寶德不喜歡哭的,從小就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