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漣第一次走出那個牢籠般的玻璃房子,對所有的一切都新鮮得不得了,拖著薛垣的手臂問這問那,就連窗臺一捧擺花、牆角一盆綠植也興致勃勃地看很久。等來到“永恆走廊”的時候,更是如同發現了新玩具一樣走也走不動了。
“永恆長廊”是位於辦公區和生活區之間的一條長走廊,技術官們每天上下班都要經過這裡。
地面上嵌著一縱列黃銅銘牌,每兩塊銘牌的間距剛好是普通人走一步的距離。牌面鐫刻的字跡,記錄了有史以來人類每一次探索宇宙的步伐,上方懸浮著與文字介紹相對應的全息影像:
兩千年前中國的渾天儀,18世紀英國的赫歇爾望遠鏡,1957年蘇聯的斯普特尼克號衛星,1977年美國的旅行者號太空探測器,2014年歐洲航空局首次登陸彗星的“菲萊”探測器……
牆面上貼著一行大字:“沒有什麼永恆,我們討論的是走向下一個節點的過程。”
祁漣一路上問東問西,到了這裡卻忽地緘口不言了。他被薛垣牽著,逐一那些銅牌旁邊經過,細細閱讀上面的字。
走走停停,一直來到斯普特尼克2號衛星的全息影像面前。
與其它銅牌的投影稍有不同,這裡除了有一顆衛星,還有一隻狗。
祁漣伸出手,輕輕觸碰那隻栩栩如生的動物。當然觸碰不到,他的指尖只是徒然地穿過了虛空。
“這就是‘狗’嗎?”他與全息狗狗溼潤的雙眸對望。
“……”薛垣眼神閃爍,“快走吧,回家了。”
祁漣還戀戀不捨地想看銅牌上的介紹,薛垣不容分說,直接把他打橫抱起來:“吶,現在來玩個遊戲,你閉上眼睛不要動,猜猜我還要走幾步才到家,好不好?”
祁漣果然很好騙,馬上閉起了眼睛。
薛垣抱著他,向萊卡的影像再次投去一瞥。
萊卡,萊卡。
從幼年起,薛垣便時常聽人說起這隻狗,說起它短暫的一生。
一條來自莫斯科的流浪狗,1957年死於太空,終年3歲。以犬類的年齡而言,大約是20歲。
它留在人世上的只有一個名字。
但事實上,“萊卡”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名字——在俄語裡,“Лайка”是一類西伯利亞雪橇犬的品種,就像給一條斑點狗取名叫斑點一樣。
斯普特尼克2號沒有回收系統,發射後便永遠不會重返地球。臨行前,人們把這條流浪犬帶回家,陪它玩耍,讓它享受了片刻俗世幸福。然後把它送入衛星,親吻它,就此永別。升入太空僅僅幾個小時後,因為恐懼和高溫,它在極度痛苦中死去。
這像一個反諷:因為它有較強的存活能力,所以被選中去送死。
不論何時聽到萊卡的故事,薛垣總是沉默不語。
有些事,不是贊成,也不是反駁,只是無話可說。
用半成品烹製了一些簡單的食物,既要小心地剔除所有辛辣多油的配料,又要保證口感,外觀上也儘量弄得好看。
薛垣以比平時給自己做飯認真得多的態度準備好了兩人份的晚餐,用兩隻高腳杯盛了礦泉水增加氣氛。點起香薰燈,房間裡很快又充溢著玫瑰精油的芳香。
祁漣穿著薛垣的睡衣坐在桌前,開心地看著薛垣用小湯匙把聞起來甜滋滋的西米露撥到他面前的小碟子裡。他沒有“燭光晚餐”的概念,但憑直覺知道,現在發生的這一切是舒適而愜意的。
“篤。”
從房間裡的某個位置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祁漣立即敏銳地豎起了耳朵,準確地尋找到了聲源所在之處:“那邊有聲……”
“哦,沒什麼。”薛垣聳聳肩,“有些東西就是偶爾會這樣響,不用大驚小怪。”
“……哦。”祁漣嘴上應著,眼睛依然警覺地盯著發出聲音的那個物體。
薛垣放下盤子和湯匙,雙手捧住他的臉:“Killian,你在我這裡看到聽到的每一件事,雖然都沒什麼特別的,但也不許跟別人說起。如果有人問起,你要說,你什麼也沒注意到。記住了嗎?”
“記住了。什麼也沒注意到。”祁漣又點頭又搖頭。
“乖孩子。”薛垣笑著眯起眼睛,摸摸他的臉。祁漣只聽見耳邊“撲”一聲輕響,一朵玫瑰驀地出現。
“這是玫瑰花。”薛垣說,“《小王子》裡面寫的那種花,就是這個。”
祁漣還沒來得及高興,突然想起了什麼:“啊!書沒有拿出來。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