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文徽嗤道:“抗不抗戰,那是上頭那些大人物的事,我們小老百姓,只管自己的事情。”
白荷衣越來越看不起他,道:“國難當頭,說這樣的話,好不要臉。你以為把自己想成受害者,就真成了受害者了?照你說你的一舉一動都是師父師妹引起的,你一點責任沒有,那怎麼又讓謝小姐來明為學戲,暗地裡偷畫?”
梅文徽本來得意洋洋,被他一提起這事,恨意又湧了上來,道:“福禍無門,唯人自招。你不登報收徒,人家又怎麼能進得你的門?我不過是將計就計,順水推舟。”說到這裡又氣撞上來,罵道:“你這個小兔崽子,謝小姐不過是來學戲的,就算有偷畫的心,也不至於就該死,你把她害得這樣慘,我不會放過你的。”
早年間戲子中年輕的小旦被人蔑視為兔,人稱兔兒相公,是被人戲耍汙辱的。近些年情況稍好,那也是一代代伶人潔身自好、辛苦維持才贏得的尊重。但行內忌諱這個“兔”字,卻是根深蒂固,梅文徽身在行內,自是素知,這會兒卻破口罵出這個字來,怎教白荷衣不怒?當下戟指罵道:“梅文徽,你嘴裡放乾淨點。”
梅文徽看他激怒得青筋爆出,才省悟自己口不擇言,犯了忌諱,卻不願道歉,嘴硬道:“謝小姐現在躺在醫院裡,你別想脫得了身。”
白荷衣聽他口口聲聲謝小姐,忽然起了疑心,淡淡地道:“這謝小姐,怕是你的相好吧?等我告訴梅太太,看她怎麼收拾你。”梅太太是有名的胭脂虎,幾十年都不準梅文徽納小,這要是傳到她耳朵裡,怕不是摸了老虎的屁股?梅文徽回家,絕沒有好日子過。
梅文徽臉色一紅,忽又轉青,道:“我剛說過福禍無門,唯人自招,你偏不信,還要試一試。你以為你今天能躲過去?”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到白荷衣面前,掄起拳就打。梅文徽的行當是武生,身上很有兩下子,白荷衣這個唱閨門旦的哪裡是她的對手,只得抱住了頭,護住臉面,在沙發裡縮成一團,任他痛打一場。梅文徽看他捱打不還手,打了十幾下後也收了拳頭,看見地上有繩子,揀起來把白荷衣連人帶椅捆了。這繩子還是剛才他和老劉捆紮旗靠是留下的。
白荷衣不知他捆了自己要做什麼,問道:“你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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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文徽打了一場,微微有些喘氣,畢竟是五十歲左右的人了,不比年輕時。當下喘著氣道:“一不做二不休,我既然想要一件東西,就一定要弄到手。謝小姐受了傷,繡畫又沒到手,不是白忙活一場?不過有你在,不怕你的寶貝師妹不拿繡品來換。”左右一看,看到茶几上的電話,坐過去就往琴宅拔,那頭剛好是之琬接的電話,喂了一聲,梅文徽心頭一喜,道:“秋小姐嗎?你好。你白師哥要跟你說話。”
拿了話筒遞到白荷衣嘴邊,白荷衣扭頭不睬,梅文徽抬腳就往他身上踢去,踢得他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梅文徽滿意地把話筒放在自己臉旁,說道:“秋小姐,剛才可聽仔細了?是你白師哥沒錯吧?你要他平安也可以,拿你的繡作來換。手帕絹頭這樣的小東西就免了,我要大幅的。就你一個人知道此事,你一個人帶了來,就在逸村十七號,你白師哥的家,好找得很。我就等半個鐘頭,過時不候。”看看白荷衣,估計不出他在之琬心裡的份量,便又加一句道:“你要是不來,明天就等著領他的屍體吧。”他想就算秋小姐已經有了未婚夫,不把白荷衣放在心上,但性命悠關,也一定會前來。
白荷衣聽了急道:“師妹別上當……”
梅文徽要的就是這一句,等他叫出,這才慢悠悠擱好電話,笑眯眯地看著白荷衣道:“你還真是我的好搭檔,要不我們什麼時候合演一齣戲?今天打得痛快,就演《坐樓殺惜》?”
白荷衣不齒他,道:“我剛要排《戰金山》,正愁找不到金兀朮,你來反串一下?”金兀朮的角色是架子花臉,梅文徽是武生,大可演得韓世忠,他卻讓說要他反串金兀朮,那是諷刺他是壞人了。
梅文徽道:“嘖,嘖,嘖,還真是愛國志士,這當口排這個戲,不怕日本人找上門來?”心裡也佩服他的勇氣。嘆口氣道:“你這時自然當我是壞人,是反角,但你要想想,我們相交十多年,我可是這個樣子的?人嘛,誰一生下來就是壞的?還不都是情勢所迫。那董超薛霸難道一開始就想在野豬林殺林沖?都是被逼上梁山。”
白荷衣聽他顛倒黑白,拼命為自己開脫,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第二十三章 還魂
第二十三章 還魂
之琬放下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