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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臺,就在白荷衣的更衣室換衣化妝梳頭,荷衣去和別人擠一下。

後臺上擠滿了人,吵吵嚷嚷,誰說話都聽見,要扯開喉嚨喊。醜兒扮的財神戴好了冠,正和一幫小子們說笑。其他插旗扎靠的龍套們也扮上了,候在後場,等著上臺。名角們彼此也請安問好,拉著說長說短,互問故人訊息。

琴太太替之琬換好春香的衣裳,暈好了臉,畫了眉,點了唇,梳好頭,貼上花鈿,看了讚道:“好看,太漂亮了,這一下子我都不敢認了,這樣的扮相,可說是明豔照人。來,給你師父看。”開啟房門,去隔壁叫了琴湘田來,琴湘田一看,竟是一怔。白荷衣也換了裝束貼好了片子,跟了過來,一看之下也是說不出話來。

琴太太看了得意地道:“怎樣,明豔照人吧。”

那兩師徒齊聲道:“明豔照人,明豔照人。”

琴湘田讚道:“這模樣該演杜麗娘,明天晚上,你的杜麗娘。荷衣?”

白荷衣哪裡有意見,馬上介面道:“那是當然,我一早就說要請師妹演杜麗娘的。”

之琬被他們贊得不好意思,拿了春香的紈扇掩著嘴笑。這一笑,更是百媚橫生,顧盼生姿。琴湘田道:“活脫一個沈九娘啊。”

這時臺上已經鑼鼓喧天,財神開始跳“加官”。白荷衣道:“師父師孃你們去臺下坐著看吧,師妹有我照看。”

琴湘田道:“好,菀兒就交給你了。菀兒,你第一次登臺,不要怕,就當下頭的人都是你院子裡的花草樹木,人家拍手叫好喝彩,你就當是颳大風。這樣你就不會緊張了。”

之琬道:“是,師父,我記住了。”

琴湘田攙了琴太太離開後臺,坐到觀眾席的前十來排裡,和同行的老熟人彼此打招呼寒喧,敘述這幾年的辛苦。楊老闆楊太太、筱老闆筱太太都來了,親親熱熱地問安道好。他們的徒弟也要上臺的,筱太太看過了花牌,問琴太太:“跟荷衣搭臺的夏荷心是誰,怎麼沒聽說過?”

琴太太笑而不宣,道:“先賣個關子,一會兒你看了自己猜。”

筱太太啐她一口,左右看了看,問道:“梅太太今天不來?”

楊太太道:“他們梅老闆癱在床上四年了,她怎麼回來?”

筱太太又問:“後來那位謝小姐還上門鬧事嗎?”

楊太太道:“沒有了,梅太太讓她見了躺在床上活死人一般的梅老闆,把那位小姐嚇得不輕,後來就再沒有上過門。”

幾位太太“嘖嘖”兩聲,又聊起了其他的。

觀眾座的前幾排是一些身戎裝的軍人,還有幾個外國將軍也在坐,琴湘田這幾日在報上多見到這外國將軍的照片,老眼昏黃的看不真切,便和坐在旁邊的楊老闆小聲謫咕道:“這位就史將軍?”楊老闆點點頭,琴湘田道:“唔,身板真硬,氣度甚好,像個將軍的樣子。”

這時臺上的加官跳完了,唱的是一折《夜郎奉詔》。旁邊便有人噓道:“噓,噓,看戲看戲。”旁邊便有人噓他道:“這是看戲,又不是看電影,噓什麼?你懂不懂看戲?”那人不忿被說不懂看戲,馬上反唇相譏,兩人幾乎吵起來。旁邊出來更多的噓他們的人,登時噓聲一片,那臺上的李太白唱得正昂藏慷慨的,不明白自己哪裡不好,被人噓成這樣,便加倍地賣力,於是叫好聲一片。噓聲裡夾著叫好聲,戲院裡登時各種聲音此起彼伏,熱鬧煞人。

琴湘田小聲對琴太太道:“嗯,這才是看戲,以前的戲園子比這個還吵,臺上一臺戲,臺下幾臺戲,賭錢打牌的人都有。說起來我倒有點懷念以前的老戲園子。這天蟾舞臺大是大,座位排得跟電影院似的,卻沒有戲園子的氣氛。”

琴太太取笑他道:“賤骨頭,人家安靜聽你唱戲倒不好了。”

兩人說說笑笑,看了幾折,京昆都有,文武兼唱。文戲有《貴妃醉酒》、《桑園會》,武戲有《挑滑車》、《扈家莊》,跟著花牌抬出來,上寫《遊園》,白荷衣,夏荷心。琴湘田道:“噓,菀兒上場了。”琴太太橫他一眼,道:“怎麼你也要噓人了?”兩人一笑,靜心看戲。

臺上杜麗娘引了春香出來,甫張口一句“原來……”,便贏得臺下一片彩聲。這一大篇熱熱鬧鬧的鑼鼓戲文後,忽然來了這麼一出清雅的小旦戲,頓覺耳根子清靜,沒有那些來回穿梭的龍套彩旗,就連眼睛看著也舒服。

兩個麗人在臺上若往若還,欲行還止。一個似華月初升、好風送起,一個似春雲冉冉、纖雨織紗。兩個兒面容如嫩花欲放、曉露猶含。行動處又恍有垂柳牽衣,漾到軟紅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