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部分

吳菊人淡淡一笑道:“自然是不如喬老爺家的多了。顧繡多以名畫為本,杜麗娘身上的這件衣服上的梅花,不知描摩自哪位大師的畫兒?”

韋老爺笑道:“不是哪個名畫家的畫兒,乃是喬家女公子的丹青。”

吳菊人“哦”了一聲,沉思不語,再看九娘心迷眼軟,桃腮春情,低迴宛轉,不覺心中一動,貼在韋老爺耳邊問道:“喬家女公子芳齡幾何了?有了人家沒有?”

韋老爺眼睛只顧看著臺上,隨口答道:“總有十八了吧,怎好去問人家這個?估計是還沒有許人。噓,噓,聽這個。”心裡厭煩老有人在耳邊聒噪,將身子挪到另一邊,遠他遠點,痴痴地看著臺上的杜麗娘。

吳菊人也不氣惱,笑一笑坐正了身子,靜靜聽戲。

臺上那杜麗娘遲遲疑疑地嘆道:咳,尋來尋去,都不見了,牡丹亭,芍藥欄,怎生這般淒涼冷落。杳無人跡?好不傷心也!

待她唱完“少不得樓上花枝也則是照獨眠”,這上半天的戲唱完,喬家人排出盤碗酒盞,喬老爺換下戲裝,笑嘻嘻出來與客人勸酒。午間休息過後,又唱起戲來。

這老天也爭氣,前些時下了整月的雨,河水快漫上街道,誰知到了臨了,巴巴兒的就放了晴,春風拂面,柳絮綻眉,輕飄飄的隨風上下,進了這深宅高院,有幾片被杜麗娘的水袖牽住,便隨著她的身姿忽起忽落,沾衣惹帶,似解相思。

吳菊人本不是個愛聽戲的,但這天卻在喬家坐了整整一天。晚上掌起燈來,臺上仍演著,是請的外班在唱《牝賊》。散了戲,人靜燈暗,熱鬧了一天的喬家也歇下了,那天又淅淅瀝瀝地下

起牛毛細雨來,把個踩踏了一天的青磚拼花的院地子重又下得淨潤如洗。

漆黑的鎮子靜靜地傳出幾下吱嘰聲,不知是貓兒還是黃鼠狼捉住了老鼠在搶食,稍遠處鎮子外的燕山上寒光點點,不是鬼火,更非螢光,而是老狐帶著她的小狐獵食飽歸,狐眼碧目,冷冷地俯視著下面的人家。

第二章 閨嘆

第二章 閨嘆

喬家熱鬧了半個月後,客散人走,一家子人像是走了真氣,都懶散了,丫頭婆子們捶腰揉腳,廚子小廝們懶動懶做,守夜的呵欠連天,應門的無精打采。

喬老爺連日興奮勞累,身上便不爽利起來,有些個頭痛咳喘,請醫問診又忙了半日,歇在內院。雲姨娘也知下人們勞累,便在內院裡生了只小小的泥爐子,燃著了炭結,自己熬藥。服侍喬老爺吃了藥,又用一盞薄銚子在爐子上熬粥,放了少許川貝母,擰了兩個生梨汁,調了雪白的洋糖進去,熬得了兩小盅,服侍喬老爺吃了一盅,那一盅便捧與九娘吃。

九娘生生唱了小半月的戲,雖是每日裡曲不離口的,但吊嗓子拍曲子和大演大唱究是兩樣,勞心勞神勞力的,不敢有半點差池,因此上嗓子正發緊,喝了這粥,甜絲絲潤津津,甚是舒服。

雲姨娘看老爺和九娘喝了都贊好,便和翠姨娘商議再多熬些,每人喝點。翠姨娘笑道:“偏勞你了,既這麼好,那我們也沾光嚐嚐。這幾日說的話,抵往常小半年的。”

雲姨娘嗓子也有些啞,笑道:“那得吩咐廚房去整治,要是擱這裡熬,再熬半個月也不夠的。”一時吩咐廚房買上半挑子梨,揀汁多甜脆的熬粥,餘下的便讓下人們每人分上兩個。雖說宅子裡唱了半月戲擺了半月的酒,但先頭的準備買辦也花了半月有餘,下人們勞累一場,原該體恤他們些。

喬老爺這兩個姨娘,一個名叫雲霞,一個名叫翠軒,都是喬老爺從《牡丹亭》戲文中隨手取來一用的。這翠姨娘便是韋老爺口中擅善顧繡的,每日除了刺繡,諸事不管。那雲姨娘便兼了管家娘子,諸人起坐穿用之物全歸她管,服侍老爺和翠姨娘著實精心,怕顧不上女公子之琬,便派了兩個大丫頭去服侍。這兩個丫頭一個叫鸚哥,一個叫喚茶,這名兒也是喬老爺取的,他因《閨塾》中有一句“昔時賢文,把人禁煞,恁時節則好教鸚哥喚茶”,便把這兩個丫頭的原名改了。當初買來原是服侍小姐母親續絃夫人的,夫人故世後,姑娘也大了,便辭了|乳孃褓姆,讓這兩個丫頭去服侍。

這日午後,小姐在屋內歇中覺,鸚哥和喚茶在簷下曬太陽揀燕窩,低低嘟嘟地說著這幾天的熱鬧,一個道唱小旦的琴湘田扮相好得跟咱們似的,沒想到洗了臉換了衣裳,卻是堂堂一表,那模樣跟趙雲呂布好比。一個道那個扮小生的餘度香看著雖好,唱功卻不及咱們家的冒聘芳。鸚哥道:“咱們冒先生要是年輕十歲,那個餘度香哪裡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