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言說。
夕鳶在她身旁坐下,也伸出手去摸了摸孩子肉嘟嘟的小臉,低聲道:“你這樣說,是肯留在那鋪子裡頭做事了?”
夕鶯低低道:“我是走投無路的人,只是你說的不錯,若我自己,怎麼樣都成了,可這孩子……卻不能沒著沒落的。這麼小小的年紀,脾胃就不好了,都是我這做孃的沒照顧好他。”
“大夫也說了,好好調理就沒有大礙,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夕鶯神情又是微微一僵,卻始終不肯抬頭看著夕鳶,“你那會兒曾說,鋪子後面還有個小屋子,空著沒有人住。你……你看看收多少的租子,我問你租了那房子,成不成?”
她肯這樣心平氣和的與夕鳶商量,若放在從前,那壓根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事情。誰知夕鳶卻沒有應下,而是搖了搖頭道,“不成,這個事情我不能答應你。”
夕鶯詫異抬眸,卻聽她又道,“那個屋子,剛才我讓夥計去瞧了一眼,裡頭溼氣大的很。再加上長久沒人住著,連收拾都不知道該從何下手,你這孩子還病著,也不能讓他跟著你在那兒受罪罷?我這宅院雖不算大,可幾間空屋子倒還是有的,回頭讓染香收拾一間出來,你帶著孩子住下就是。”
夕鳶說完之後,見夕鶯只做不語,嘴唇卻輕輕發顫,便又低下頭去,對著那孩子輕輕微笑,“你看看,孩子還這麼小,凡事都該多為他考慮考慮。相見就是有緣,你若是心裡頭實在放不下,大可將從前的事都忘了,只當你不認得我。我也可以當做從前沒見過你,就是在蘇州偶然遇上,然後救了你,這樣如何?”
“你……”夕鶯咬了咬唇角,聲音又有些發啞了,“你就不恨我麼?你就不怕,現在對我再好,我也壓根不會領情麼?”
“想這麼多做什麼,許多事情都是憑心而為,我心裡頭覺得應該幫你,於是就這麼做了。”夕鳶站起身來,將窗子直起來少許,陽光映在殘存的白雪上,顯得格外耀眼,“我沒想過那麼多,也沒想著從你那兒得到什麼回報,你也別胡思亂想了,有那個工夫,還是好好照顧孩子罷。”
夕鶯和楚離都問了她同樣的話,雲謹和染香雖然沒有問,可她明白,她們二人心裡必定也存著同樣的疑惑。
你救了她,就不怕她恩將仇報麼?
只是在救人的時候,哪裡會顧得上去想那麼多呢,如果她不去施以援手,那夕鶯和那孩子就註定了凶多吉少。哪怕能有活路,最終的歸宿只怕也與那花街柳巷、勾欄院之類的地方脫不開干係。
在生命面前,一切的愛與恨似乎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她闔上眸子,靜靜的感受著日頭映在臉上的溫度,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也被這暖意照的,慢慢的消退融化了。
這一整日因為這一件事都無暇去估計其他,幸好招工的事一大早就處理妥當,只當再躲一日懶罷。夕鳶晚上用完飯後,又和雲謹在染香那兒,學著繡一床大紅被面——那是給染香出嫁預備的東西。她的繡工一向不好,與雲謹染香就更不能比較,只是染香卻說少了她的那一針,怎麼也不夠圓滿,便硬是要她好歹繡幾針。
夕鳶一邊捏著針,小心翼翼的在那被面上扎著,一邊同染香道,“晚飯的時候,你去給她送飯,可說了什麼話沒有?”
染香低頭悶聲道:“哪兒能說什麼,她現在這個樣子,我若是再惡語相向,不是太狠毒了麼?我雖然不厭惡她從前的行徑,只是小姐都不說什麼了,我自然也不會說什麼。倒是她自己,見到我的時候似乎有些不安似的,估計還怕我會回敬她以前的那些招數罷。”
她聞言頷首,“隨她罷,如今咱們和她的處境懸殊,若是做的多了,讓她覺得是在耀武揚威,那就不好了。凡事點到為止,讓她過得自在些便是了,明日開始她去鋪子裡頭上工,染香你照看那孩子,別凍著餓著。”
“是,奴婢記下了,不過那孩子倒是挺招人喜歡的。奴婢方才送牛乳過去的時候,那孩子一聞到香味,便咯咯的笑呢。”
夕鳶打趣道:“我看著你的心態當真比從前寬和了許多,到底是要嫁人的姑娘了,是不一樣。喜歡孩子還不容易,你和王富抓緊些,爭取在今年也要上一個,到時候我和雲謹給你的孩子做乾孃,好不好?”
染香紅了臉道,“我算是瞧出來了,不管小姐問什麼話,最後總是能七拐八拐的繞到我這兒來,專門為了笑話我呢。”
“我笑話你做什麼,我是替你高興,再說喜歡孩子的話也是你自個兒說的,又不是我往那上頭勾你的話。”
雲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