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紫玉指著窗前的竹榻,孟扶蘇跟孟子期就扶著孟湘坐上去,他自己則一掀衣襬,半蹲在她的面前,手指探出,又頓了一下,仰頭冷淡道:“我現在就是個郎中,碰你是不得已,不要事後來找我說什麼以身相許的。”
許是他被這樣坑過,說的時候還面露不滿,緊緊皺著眉,孟湘揚眉一笑,“這個你放心,我倒還不至於想男人想到這個份兒上。”
顧紫玉這才小心翼翼地脫下她的鞋襪,雖然提前跟她說過,手指卻仍舊避免與她的肌膚接觸,他將她白淨秀氣的腳放在膝蓋處,手指毫不留戀地摸了摸她腫起來的腳踝。
背後的窗外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給我搜!”
“喲,這個哪個來搜我家的院子。”玉娘半笑半怒道。
“庾大官人在搜個小偷,你……”領頭的人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原來是庾大官人家的,我已不常在大人們前走動,竟不知庾家的竟可以越過知縣大人隨意搜查民宅了。”
那人越發遲疑了,“您……看上去似乎……”
玉娘咯咯笑了起來,“你若認得我,那還真是庾府的老人了,我昔年也曾應庾大戶之邀,在他的壽宴上舞過一曲。”
“你是玉奴!”
“唉,物是人非,如今想來我竟然已經離了青州教坊這麼久了。”
“想當年……”
孟湘聽到“青州教坊”這幾個字越發凝視細聽,卻在這時“嘎嘣”一下,一股刺骨的疼痛直躥上背脊。原來,顧紫玉竟趁著她凝神聽外面講話的功夫,突然用力正了她的腳踝。
孟湘死死咬著牙不肯呼痛,孟扶蘇和孟子期皆是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孟扶蘇甚至坐到她身邊,攥住了她的手,似乎想要給她以安慰,孟子期則急的亂躥,壓低聲音斥道:“你就不能下手輕一點。”
顧紫玉眼皮都沒有撩一下,冷淡地從旁邊拿出個小瓷瓶,將瓷瓶裡有些刺鼻的液體倒在手上,而後大力揉搓起她腫的像饅頭一樣的腳踝。
“子期。”孟湘低聲喚了他一聲,孟扶蘇也遞給他一個眼神,孟子期才面前按捺住火氣。
然而,再等孟湘去聽院子裡的動靜的時候,就只能聽到沙拉沙拉的腳步聲,那些人似乎退了出去。
可是他們之後說了些什麼,她卻沒有聽到,孟湘不由得有些失落,卻又意識到自己身邊竟然有個舞蹈名家,有些忍不住想要與她攀談。
“你可好些了?”送走了那幫瘟神,玉娘便站在門口輕聲詢問著。
“多虧了這位顧郎君。”
“沒事兒,你別看他嘴上這樣說著,其實心可軟了。”玉娘笑著掀簾子走了進來,她雖然目盲行動間卻和正常人一樣,不,因為練舞的關係她的步履甚至更為輕快。
“這是我的房間。”顧紫玉將孟湘的腳放下,重新為她穿好鞋襪,抿著唇道。
“咦?是有什麼我看不得的嗎?你可是在房裡偷偷藏了什麼小娘子?”玉娘笑嘻嘻地調侃他:“可我是個瞎子,看不到。”
顧紫玉皺緊眉頭,卻悶不吭聲地退出了房間。
“這人雖然說話不好聽,但是還是個不錯的人,他雖然不怎麼提及,但我們都知道他一定有個好的出身,說不定是世傢什麼的。”玉娘搖曳地走到孟湘身邊,在榻的另一邊坐下,笑道:“你看就為了我偶爾進來能方便一些就從未變過這裡的佈置。”
玉娘跟孟湘絮叨著,說了這個大院裡的情況,住的幾個人有出門遊學的顧紫玉,小偷小摸的毛三兒,出苦力幹活的明星河,以及離家出走的王雲夢,一樣水養百種人,這個大院裡也聚集了各種身份地位、不同性格的人。
“不知玉娘這裡可還有地方,我也想在大院裡賃屋。”
“有倒是有,不過,來我這裡住倒是要守我的規矩。”玉娘拉住孟湘的手細細撫摸,“你來這西渠縣是做什麼的?”
孟湘微微一笑,期待地看著她,“今年,我是桃花神母祭舞人選。”
玉孃的臉上瞬間露出欣喜的表情,“你會舞?”
“不敢說精通,但也粗通。”
“那可好,我同意了,你就在這裡住好了,正好我那正屋還空著幾間房,正好有機會咱們兩個也可以切磋一二,我雖然瞎了,卻不是瘸了,哪裡跳不得舞了。”似乎想到了自己就因為眼瞎而被趕出教坊的事,玉孃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憤恨。而她提到的“瘸”也正好戳到了孟湘上輩子的痛處,兩個人便都沉默下來。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