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完一天,累得喉嚨都幾乎沒有聲音,坐在助理開的車裡,數度睡著又醒來之際,何岱嵐望著車窗上自己濃妝已殘的倒影,怔怔想著。
如果有一天……
尖銳的手機鈴響劃破寂靜,也讓何岱嵐從冥想中驚醒。她連忙對一面開車一面忙著找電話的助理說:“沒關係,我來接。”
電話接起來,居然是家裡幫傭的楊太太。
“小姐?你要回來了嗎?”楊太太口氣有點慌張,讓何岱嵐很驚訝。楊太太在她家幫傭有十多年了,除了很緊急的事情,否則不會隨便打電話找她。
“我在回去的路上,大概再二十分鐘會到家。”何岱嵐陡然緊張起來:“怎麼了?是阿公有什麼事情嗎?”
在楊太太面前她一向稱呼自己的父親“阿公”。年近七十,也中風好幾年的父親,平常都由楊太太照顧。她本來以為是父親臨時出狀況,不過楊太太立刻推翻了她的猜測。
“不是阿公啦。”楊太太苦惱地說:“是孟聲。晚上孟聲吃過飯帶小開出去散步,然後就沒有回來。七點出去的,現在都十一點了。”
“孟聲?出門就沒回來?”何岱嵐的心沉下去。“有沒有說要去哪裡?有沒有帶什麼東西?還是就……”
“沒有啊,什麼都沒有,他還穿著拖鞋就出去了,說是繞一圈就回來。我也沒有注意。可是剛剛我要把他明天早上吃的麵包拿上去,樓上就沒人啊,我打電話問管理員,他說孟聲七點那時候出去,可是沒看到他回來……”
何岱嵐愈聽愈心驚,閃過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從小到大他們最深沉的恐懼——綁架。
她的指尖開始發冷。
“喔,對了,何小姐,晚上孟聲有打電話來過。”他的助理聽著,突然插嘴:“快八點的時候打的,我說你在忙,問他有什麼事,他沒說什麼就掛了。”
“什麼?”何岱嵐吃驚地轉頭瞪著自己的助理,追問:“他什麼都沒說?”
“我那時也正在忙,有幾個記者在跟我講話,所以匆匆忙忙就掛了。”王助理有點擔心地望望何岱嵐:“有什麼事情嗎?”
“他到現在還沒回家。”何岱嵐掛了電話,秀眉緊鎖,開始搜尋來電紀錄。“你說是八點的時候打的?”
她找到紀錄中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毫不遲疑地回撥。
“中海獸醫診所。”沒想到十一點了還有人接電話,接通之際,何岱嵐嚇了一跳。不過她立刻定了定神。
“吳醫師?您好,我是何岱嵐。”這是小開的獸醫,也算是何家服務的選民之一,一直都有交情。四年多以前,小開就是從這家診所認養來的。
吳醫師打個呵欠。“何小姐啊?小開的事情……我實在已經盡力了。不過牠傷勢真的太嚴重,送進來就已經沒有呼吸,你們不要太難過。錢的話,等你有空再過來結清就可以了,不用急……”
何岱嵐愈聽愈心驚。“等一下,吳醫師,請問你在說什麼?”
那邊沉默了幾秒鐘。
“原來……你還不知道嗎?你們家的小開今天出車禍,是孟聲帶著牠來診所的。我看孟聲很難過的樣子。”吳醫師也詫異地反問:“我以為你是要打來跟我說醫藥費的事情。難道不是嗎?”
“我明天會請人過去跟您結清。”何岱嵐無暇管那些了,她急忙問:“孟聲呢?他現在還在那邊嗎?”
“走嘍,九點多就走了。他有打電話聯絡你,我是跟他說,過兩天再算錢也沒關係……”
“他有沒有說要去哪裡?”何岱嵐也顧不得有沒有禮貌了,立刻打斷吳醫師的話,匆忙問。
“沒有啊,我以為他就回家了。”
何岱嵐掛了電話,只覺得全身發冷。
小開。小開被車撞了。
小開是何孟聲的狗,以前功課再忙,他也都會在晚飯後帶著牠出去走走;假日更是親手幫牠洗澡,一人一狗把陽臺玩得到處都是水和泡泡,那種時候,才會聽見何孟聲罕見的、年輕稚氣的笑聲。
每天晚上,小開都要等到牠的哥哥回來,才肯從大門離開,然後跟著何孟聲走來走去,陪著他讀書或看電視,最後一定要在他臥房門外的狗用大枕頭上,才能安然入睡。
四年來,牠是何孟聲最親近的“家人”。何岱嵐常常看見,一向話不多的何孟聲跟小開絮絮低語;小開用圓亮的黑眼睛乖乖看著哥哥,讓哥哥摸牠的頭、順著牠的毛……
“何小姐?你沒事吧?”
被助理這樣一問,她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