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篆的字型如活了一般圍繞著蘇亂錦飛舞起來,一時急,一時緩,似有韻律一般微妙。蘇亂錦的腦中越來越清明,像是有甘泉流淌過心間一般,焦躁,浮躁,鬱悶,所有不安都被漸漸撫平了。
原本亂七八糟的趴著的姿勢,也不自覺的變成端端正正的盤腿。手如蓮花,拇指扣著食指,經脈貫通,跟隨著腦中浮現的字句喃喃自語,感受著那一股暖流漸漸熟悉和好控制,用意念操縱著慢慢流淌過每一個秘籍中所指示的穴道和靜脈,身體的每一處都被滋潤過一樣,暖融融的。
一個週期之後回到丹田之中,感覺這股力量比以前還強大了一些。蘇亂進彷彿嚐到了甜頭一樣,忘了疲倦,吟著咒語又走了一個週期,周圍寂靜無聲,她卻能聽到暖爐裡火花跳躍,炭火爆破的細碎聲音,能透過厚重的窗欞聽到外面滿天飄雪那落地悄然的微妙之聲,她的感官被無限的擴大了。
比起這細細碎碎的聲音,客棧里老板和店小二的談話聲就聽得更為清楚了。
店小二似乎在擦桌子,粗糙的破布與梨花木的桌椅摩擦的聲音,她甚至感受得到那紋理間飽和的水漬。那店小二擦著擦著,彷彿氣不過一般哼了一聲,把抹布氣呼呼的往桌子上一扔,跨坐在凳子上和齊老闆說話:“你瞧著咱麼多好的生意,就是今天早上那個人一來鬧,現在一個敢進咱們家店的人都沒了。”
齊老闆還在不慌不忙的打算盤,噼裡啪啦的。
“咱們門口全是斷手斷腳的,幾十個人被嘩嘩的全撕得跟破布一樣,雪下得這麼大都掩不去那股子腥氣,叫旁人怎麼來吃東西啊,恐怕還沒走到咱們門口就先把上一頓的飯吐出來了。”
“那人是誰啊?怎麼動手這麼狠辣,忘川城下,那可是妖君眼皮子底下啊,居然還有這麼囂張的人。”
“是啊,妖君眼皮子底下,還敢這麼囂張的人還能有誰呢?”齊老闆輕咳一聲,又撥了幾下算盤說道:“你小子得了閒別老坐著嚼舌根子,我花了好幾兩銀子請你來,是請你來幹活的,去去,在把那邊掃掃。”
店小二被催促了幾聲,也就起身幹活去了。
齊老闆一個人自言自語道:“多事之秋啊……”
蘇亂錦蹙了蹙眉,放大的感官又慢慢縮回來,凝聚成一股清氣縈繞在丹田之中。食指和拇指相扣的地方漸漸鬆開,她長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妖君的眼皮子底下,能夠這麼囂張的還能有誰呢?
自然是妖君自己。
亂羽掌櫃雖然常和妖界的人打交道,但又怎麼會是手握重軍君臨天下的妖君呢?
反觀這幾日,亂羽掌櫃不僅穿著改變了許多,就連說話語氣性格也都有不少的變化,狠毒,霸道,決絕。但是那一張臉,卻又是她無比熟悉的。那眼角眉梢的溫情,又如何作假呢。
他意氣風發肆意瀟灑的揮劍指著夜疏時調笑著說:“你這鯰魚精,抓了老子的美人意欲何往!”的神情……
他破了她臉上的法術瞧見露出來那一半燒傷嚴重的臉頰,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那細緻溫柔的神態,那種心疼又怎麼做的了假……
他在雪夜裡將她抱在懷裡,溫暖的氣息包裹著她,大氅上的絨毛掃過臉頰,他輕笑的將她摟的更緊一些,心臟穩健的跳動著,那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蘇亂錦的腦袋有點混亂,恨不得猛捶自己腦袋一下,才能清醒過來。
亂羽掌櫃說過,世間的易容之法五花八門,但都不過是掩人耳目的玩意,上不得檯面。而他為鬼畫皮為妖織骨的法子,乃是天上地下第一家的秘法,只有改動一個人的魂魄才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面貌,那是極為耗費法力的,旁人很難學會,而他也輕易不用。
如果眼前這個亂羽是假的?他又是用什麼法子變出一張那麼真實的面孔呢?
蘇亂錦捏緊了拳頭,蒙著臉蜷縮在被褥中。
只是對他稍微忤逆的人便如門口那堆人肉漿糊一般,死無全屍。她要怎麼做才能不打草驚蛇……
芙蓉閣外,店小二端著一碗粥敲了敲門。
“小姐,掌櫃的讓小的來給您送午飯呢。”
蘇亂錦屏起呼吸,輕手輕腳的跳到衣櫃後面,並不做聲,卻全神貫注的注意著門口。
門口那個店小二踱了幾步,猜想蘇亂錦是睡午覺了,輕手輕腳的推開門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就要離開。蘇亂錦憋氣憋得難受,實在憋不住了,猛的一呼吸。那店小二便立刻察覺,眼睛掃到衣櫃這裡。
蘇亂錦這才施施然走出去。臉也不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