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兒,蘇妁突然想起之前耍的那些自以為是的小聰明,不由得全身發軟。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他這樣的一個人,朝堂上的波譎雲詭都能應付自如,自己使出的那點兒鬼蜮伎倆在他眼裡簡直如三歲孩童般幼稚。隨著一聲無端沉重的鼻息,謝正卿的手鬆開蘇妁的下巴,轉而撫上那一頭墨染的青絲。他的手剛一觸過來,她就打了個激靈!既而緊咬著嘴唇掩飾慌張。他卻不似怪罪,手在她髮間略微腫起的一個小包上揉了兩下,低沉的聲音中夾著絲絲柔暖:“還疼嗎?”“唔——”蘇妁強忍半天終是憋不住,痛吟出了聲!原本她都忘記剛才碰的那一下了,可被他這麼一按,頓時又如亂箭攢心!他繼續幫她揉了幾下,明明指間未用幾分力道,她卻好似痛不堪忍,口中嗯啊聲不斷……就這,已是蘇妁咬著牙根兒緊閉著雙眼在承受了!謝正卿玩味的盯著她那張小臉兒,親眼目睹著這張霜脂般粹白的臉漸漸漲紅,似月生霞暈,似雪樹開花。他不喜她受傷,卻又極願看她這副樣子,還有那些哀哀求饒的痛吟聲……揪的心疼,卻又聽得舒坦。嬌氣!欠收拾的嬌氣。“好了。雖然疼些,但活血有助於消淤。”說著,謝正卿將手收回,指尖兒還殘留著她髮絲間的花香氣。蘇妁緊咬了咬牙,齒縫兒間蹦出幾個字:“民女謝過大人。”她不是惱,也不敢惱,而是當真疼的她鬆不開牙齒,無法好好說話。但待那些疼痛稍稍減輕了,她忽地徹底回到現實!睜眼看到謝正卿神色岸然,蘇妁趕忙從廂凳上下來,跪在馬車的氈毯上:“大人,民女剛剛失態了……”如今面對這個人,她委實不敢冒一絲一毫的險,生怕一個禮節或是一個敬詞漏掉了,腦袋便也跟著掉了。她抬頭,卻見他好似面露不悅。謝正卿的確心中不悅。她這是被蘇家之事,又或是先前那兩個賤婢之事嚇破膽兒了麼?這般的怯懦,全然不似千秋壽誕之時無所畏懼。“你怕我?”他疑道。蘇妁不敢應。心忖著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為何還要問呢?她若答了豈不是有指他暴戾之嫌。可若違心說不怕,倒又似他毫無威嚴。為何總是出這種進退維谷的送命題給她!“回首輔大人,”蘇妁儘可能磨盤兩圓的顫聲言道:“大人威儀天生,不惡而嚴,不動聲色間便能令人肅然起敬。”“民女福薄命淺,未見過什麼世面,首輔大人和顏悅色亦能將民女輕易震懾,還求大人寬恕民女的惶恐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