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升恰巧也在這條街上閒逛,無意中瞧見張仲微舉止古怪,連線鑽了幾家酒店,卻不落座,只買酒拎著。他心下奇怪,又正好無事,便一路尾隨,直到看見張仲微準備回家,才上前拍他的肩膀,問道:“外甥,你若想吃酒,何不坐下吃個痛快再歸家,為什麼要拎在手裡累人?”
張仲微被他嚇了一跳,急中生智道:“一人吃酒,有什麼趣味,因此想拎回去與娘子同吃。”
楊升笑話他道:“我看你是畏妻如虎,不敢在外面吃酒罷。”
張仲微一心想脫身,也不與他爭辯,只連連點頭,道:“舅舅昨日送的好酒水,咱們吃上了癮。”說完欠了欠身,辭道:“手上拎著物事,不好與舅舅行禮,娘子還在家等著,我且先去了。”
楊升自他話裡聽出趣味來,也去買了幾壺酒,拿去與蘭芝同吃,直吃到有了幾分醉意,方才歸家。
回到家中,牛夫人把他堵到房門口,責問道:“你又去哪裡鬼混?”
楊升把張仲微搬出來當幌子,扯謊道:“不曾鬼混,是與外甥吃酒去了。”
牛夫人自然不信,道:“休要哄我,張二郎早就回來了。”
楊升這才想起張仲微起來就住在他家,瞞不得行蹤,只好另尋了個理由出來,道:“娘,我方才遇到一件蹊蹺事,張二郎四處尋酒店,卻不落座,只買了酒帶回家來。”
他是隨口編來,好讓牛夫人不再逼問他,不料牛夫人卻對此頗感興趣,不但不準備放過他,反一把將他拖進屋內,問道:“此話當真?”
楊升一心想讓她快些離去,忙點了點頭,打著酒嗝道:“千真萬確,你若不信,自個兒打聽去罷,我要睡了。”
牛夫人拍了他一掌,罵道:“就只曉得睡,萬事不操心,今日咱們家兩家酒樓掌櫃的都在議論,說張二郎昨日向他們打聽了好幾種酒的價格,我看他這架勢,也是想開腳店。”
楊升不以為意道:“如今腳店賺錢,他想開一家,也屬平常。”
牛夫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點著他的額頭道:“你說的輕巧,東京城大小腳店三百餘家,本來就僧多粥少,多他一間,就多個搶生意的。”
楊升嗤笑道:“我看你待他們親親熱熱,還以為你有多心善呢,他們現下無處謀生,想開個腳店,你不幫也就罷了,還要攔著。”
牛夫人有些尷尬,辯道:“在商言商,這與是不是親戚,沒得干係,總不能因為要幫他們,就減了咱們自己的收益。”
世間眾人,大都把自身利益放在前頭,所謂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牛夫人為楊家家業打算,這無可厚非,楊升覺得她的話有幾分道理,就不再頂嘴,轉為安慰她道:“他們能有多少本錢,就算開腳店,也頂多是個拍戶,能與咱們家搶生意?”
牛夫人想起張仲微兩口子進門時,只得兩隻箱子,就笑了,道:“你說的不錯,確是我擔心太過。”
又摸著他的頭道:“升兒,還是你有經商天份的,就此跟我把做生意學起來,過兩年……”
楊升拼命躲過她的手,不滿道:“我不愛學,除非你讓我娶蘭芝。”
牛夫人還不知蘭芝已被楊升養起,嗔道:“蘭芝是別人家的妾,講什麼胡話呢。”
楊升試探了一下她的態度,見她如此反應,不敢再朝下講,只得裝作醉了,一頭栽到床上去。
楊升這裡與牛夫人講述了偶遇張仲微的情景,那邊的張仲微亦是一樣,一面與林依嘗酒,一面道:“今日遇到了舅舅,好容易才糊弄過去。”
林依打趣他道:“不錯,你如今也學會扯謊了,有做個生意人潛質。”
張仲微輕斥道:“胡說,做生意要誠信為本,怎可欺詐於人。”
林依贊同道:“這話在理。”
張仲微問道:“外祖母做慣了生意,為人一定精明,若是舅舅把方才情景講與她聽,會令她警覺。”
林依笑道:“且放寬心,他們頂多猜出咱們要開腳店,猜不出咱們是要專門招待女人。”
張仲微感嘆道:“不過開家店而已,什麼大事,還要瞞來瞞去。”
林依道:“我有什麼辦法,若不是外祖母曾勸阻我開店,也不至於瞞她。”
二人嘗過酒,又叫青苗來嘗,最後選出幾種,與昨日的那些記到一起。林依撥著算盤,算出成本,桌椅暫時定了六套,共八百四十文;櫃檯及酒櫃,兩百三十文;酒具器皿、炭爐、木炭等物,約一貫錢足陌;酒水共定下五種,按斤計,單價總共一百四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