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帳房外,紛紛下了馬,和別隊上來放牧的知青隨便打了招呼,隨即席地而坐,閒聊起來。
秋陽看著離得不遠的老漢,手裡拿著跟馬鞭,瘋瘋癲癲混在牛群裡,一會兒笑一會兒喊的,極怪異
。
邱石也看著疑惑,就問:“是個瘋子吧?”
老喬嘆著氣說:“瘋倒是沒瘋,只是抓右派,挨批鬥那會兒給打傻了。是個啞巴,所以知道的人都叫他啞巴叔,名字是什麼也沒幾個人記得了,挺可憐的。”
援朝接著說:“聽說他以前能說話,也能聽見,而且家裡還挺有錢的。後來土改鬥地主那會兒給抄了家,他能留下這條命也算是老天爺照顧他了。”
老喬說:“是啊!不過他也不可憐,聽以前在這兒的那個老黃說,年輕時候也沒少幹壞事。說是解放前在一個賣茶葉的大戶人家裡頭當下人,後來監守自盜颳了自己主子家不少錢財,弄得人整個家都敗了,結果他倒是發了,沒享幾天福,這報應就來了。”
邱石伸著懶腰說:“唉,真不知道是舊社會好,還是新社會好了。”
援朝立刻經常地按住邱石的嘴,說:“你胡說什麼。”
邱石掙扎著甩開援朝的手,嚷道:“我說什麼了?”
老喬一臉焦作地說:“你真是不知道胡說八道的下場,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因為隨口說了一句話就被拉去批鬥,你想嚐嚐那滋味兒啊?”
他索性站起來,提高了嗓門,像是在演講一樣地高談闊論,“我一不反對人民,二不反對黨,誰敢打我,不服讓他來試試。”說完,他就朝著啞巴叔去了。
秋陽一臉不安地看著邱石的背影,什麼也不說,只在心裡為他憂心起來。
老喬皺著眉頭對援朝說:“老宋,你以後多跟石頭說說,讓他注意點。現在他們跟林衛祥那夥人鬧得這麼厲害,哪天要讓林衛祥聽見石頭那些沒頭沒腦的話,那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援朝無奈道:“我早就教他做人做事都謹慎點。你看他野起來的樣兒,聽得進去嗎?秋陽,在這兒我還得說,你跟石頭現在在咱們這塊兒可有些特殊,你剛來就得罪了林昊。石頭又跟這兩兄弟都結了樑子,真的要小心。不然,到時候闖下禍來,沒準就跟啞巴叔一樣了。”
秋陽很順從地點了頭,繼續沉默。
夕陽慢慢絢麗起來,那一朵朵被風牽引了走勢的雲,瞬間變成了一幅由風來著筆的圖畫,像正在飄動的巨大彩色紗羅,又像是一條條紅粉黃藍的緞帶,形態萬千,真是好一片華麗壯闊的天上美景,這一刻都印在每個即將歸營的人們腦海中——成為了永恆!
☆、第二章。湍湧6
這日,頭晚上後半夜,雪就開始越下越大,天亮後,正場站到處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了。
今年來的這幫子男孩女孩個個都歡鬧起來,尤其是南方來的這些個更是像是啞巴叔發瘋一樣的高興。
秋陽也高興,他沒見過這雪,要知道重慶是很難看到這樣漫天漫地白色的風景。他實實在在地踩著地上的雪,細細聽著那清脆的撲哧聲,真覺得好聽極了。
正感受著,突然背後被什麼給撞擊了一下,散了一身的雪泥。他回身一看,邱石正起勁兒地在地上捧著雪,想要捏個球繼續投擲。秋陽愣了幾秒,然後聰明的迅速彎腰,也從地上拾雪還擊。隨即迎來了更多的人參與到這場攻擊與對抗的決戰中來。
壩子外面的聲音傳到了那些還在屋裡懶睡的人耳裡,氣得林昊和那幫子窩被子裡的人直砸著玻璃窗,順帶罵著人家祖宗。
轉眼間到了農曆新年。紛忙了差不多一年的各個場站終於稍微低閒了下來。棚裡的牲口該生的生該賣的賣,剩下的就等著來年繼續被飼養販賣。
大節來臨,知青中稍微有點關係或者有錢的都想辦法回了家。而留下來的人都有著各式各樣的理由。沒有背景,沒有錢,或者自己壓根兒就不想走的,原因種種。
邱石不走跟家庭和錢都沒關係。要說他母親和繼父的關係,基本上一年回去兩次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他沒有那麼做,他所想的是,就算回去了也得來,還不如就在這兒避免那來回的奔波之苦。而且這裡有著他一直心懷叵測的秘密,所以他留守於此,守望著那幾乎是透明得無法琢磨的想念。當然這想法更多隻屬於邱石他個人,其他大部分老知青回家的心情還是很迫切的。公社大隊的那些個領導幹部在每年的這個時期總能收穫很多。比如菸酒、紅包、甚至是那些含辛茹苦的父母們為了讓遊離在外的孩子能回家看看而早早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