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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地舔自己的病牙,看樣子疼得不輕。楊克又小心地給小狼的四爪上了藥。

晚飯後,陳陣用剩麵條、碎肉和肉湯,給小狼做一大盆半流食,放涼了才端給小狼。小狼餓急了,轉眼間就吃得個盆底朝天。但是陳陣發覺,小狼的吞嚥不像從前那樣流暢,常常在咽喉那裡打呃,還老去舔自己那顆流血的牙。而且,吃完以後,小狼突然連續咳嗽,並從喉嚨裡噴出了一些帶血的食物殘渣。陳陣心裡一沉:小狼不僅牙壞了,連咽喉與食道也受了重傷,可是,有哪個獸醫願意來給狼看病呢?

楊克對陳陣說:我現在明白了,狼之所以個個頑強,不屈不撓,不是因為狼群裡沒有“漢奸”和軟蛋,而是因為殘酷的草原環境,早把所有的孬種徹底淘汰了。

陳陣難過地說:可惜這條小狼,為自己的桀驁不馴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人是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可狼是三個月看大,七個月看老啊。

第二天早晨,陳陣照例給狼圈清掃衛生的時候,突然發現狼糞由原來的灰白色變成了黑色。陳陣嚇得趕緊掐開小狼的嘴巴看,見咽喉裡的傷口還在滲血。他急忙讓楊克掐開狼嘴,自己用筷子夾住一塊小氈子,再沾上白藥,伸進狼咽喉給它上藥,可是咽喉深處的傷口實在是夠不著。兩個人使盡招數,土法搶救,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一個勁後悔怎麼沒早點兒自學獸醫。

第四天,狼糞的顏色漸漸變淡,小狼重又變得活躍起來,兩人才鬆了一口氣。

很長時期裡一切文明都沿著君主政體的路線,即君主專制政體的路線上生長和發展。從每一個君主和朝代,我們看到似乎有一個必然的過程,即從勵精圖治而走向浮華、怠惰和衰微,最後屈服於某個來自沙漠或草原的更有朝氣的家系。

…………

我們看到所有的遊牧民都一樣,不論是諾迪克人、閃米特人,或是蒙古利亞人,他們的本性比起定居民族從個人角度來說更樂從和更剛毅。

——(英)赫·喬·韋爾斯《世界史綱》

畢利格老人再也不被邀請到團部師部去開生產會議,陳陣經常見他閒在家裡,坐在蒙古包裡默默地做皮活。

經過夏秋的雨季,馬倌、牛倌和羊倌的馬籠頭、馬韁繩、馬嚼子和馬絆子,被雨水一遍遍地淋溼泡軟,都已嚴重脫硝,又被太陽一遍遍地曬乾、曬硬、曬裂,皮馬具的牢度大大降低。馬匹掙斷韁繩,掙脫馬絆子逃回馬群的事經常發生。

畢利格老人總算有時間為家人,為小組的馬倌和知青做皮活了。陳陣、楊克和高建中經常抽空到老人的蒙古包學做皮活。十幾天下來,他們三人都能做出像模像樣的馬籠頭、馬鞭子了。楊克還做出了難度最大的馬絆子。

老人寬大的蒙古包成了蒙古皮活作坊,堆滿了白生生的牛皮活計,彌散著嗆鼻的皮硝氣味。所有的活計就差最後一道工序——給皮件上旱獺油。

旱獺油是草原上最高階最奇特的動物油。內蒙高原冬季奇寒,羊油黃油、柴油機油都會凝固,而唯獨旱獺油始終保持液態,即便在零下30℃的隆冬,也能把稠黏的旱獺油從瓶子裡倒出來。

獺油是草原的特產,牧民家的寶貝,家家必備。在數九寒天的白毛風裡,馬倌羊倌只要在臉上抹上一層獺油,鼻子就不會凍掉,臉面也不會凍成死白肉。用獺油炸出來的蒙式面果子,色澤又黃又亮,味道也最香。獺油果子往往只出現在婚禮的宴席和招待貴客的茶桌上。獺油還可以治燙傷,效果不比獾油差。

獺油和獺皮又是牧民的主要副業收入來源之一。每年秋季獺毛最厚、獺膘最肥的時候,牧民都會上山打獺子。獺肉自己吃,獺皮和獺油則送到收購站和供銷社換回磚茶、綢緞、電池、馬靴、糖果等日用品。一張大獺皮四塊錢,一斤獺油一塊多錢。旱獺皮是做女式皮裘的上等皮料,全部出口換匯。大獺子有一指厚的肥膘,可出兩斤獺油。牧民打一隻大獺子,除了肉以外可收入五六塊錢。一個秋季打上百隻旱獺就可收入五六百塊錢,比羊倌一年的工分收入還要多。在額侖草原,牧民半牧半獵,主業雖然是牧業,但許多人家的主收入卻來自獵業。光打旱獺一項就可超過放羊,如果加上打狼,打狐狸、沙狐、黃羊等等的收入就更多了。當時額侖牧民生活的富裕程度,超過北京城裡中等幹部的家庭,幾乎家家都有讓城裡人吃驚的存款。

但是,牧民的獵業收入並不穩定。草原的野生動物像內地的果樹一樣,也有大年和小年,由氣候、草勢、災害等因素決定。額侖草原的牧民懂得控制獵業的規模,沒有每年增長百分之幾的硬性規定指標。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