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是官府的船麼?”船老大搖頭:“我們沔西官府的船不是這樣的,這模樣倒象是什麼富貴人家出遊的。”船上人便嘖嘖稱讚起那船的富貴,接著便有人談起鄉間富紳的奢華生活來。祁暮聽得無趣,只盯著那船逶迤遠去,船尾帶出兩條漂亮的水線。有南飛的雁陣從頭頂掠過,雁叫聲中,祁暮忽然想起師傅,往年有大雁飛過雪峰山時,師傅便感嘆一年又要過去,要儲冬糧了呢。出來也近一個月了,師傅閉關也不知道閉得怎麼樣了。
她到底還是小孩心性,等上了岸,心思便丟開了。再加上解決了麻衣幫的事,心情大好,便與沈千笑兩人說說笑笑地往前走。還未到中午,晚上應該能趕到臨江鎮投宿,兩人走到一片樹林中時便決定坐下歇息吃些東西墊肚。
樹林裡已停了一架青氈馬車,看上去相當厚實,尤其是兩匹駕轅的馬,高大健壯,都是沒什麼雜毛的黑馬,皮毛油光水滑。祁暮不由地多看了幾眼,幾個原本席地坐在車邊的侍衛看見祁暮向此處張望,都站了起來,臉帶警色。祁暮一見那架式,那點對馬的興趣迅速地消了下去。沈千笑也看到了這一幕,兩人不約而同道:“咱們換個地方吧。”
他們遠遠地繞過馬車,出了樹林。那馬車上一個清朗地聲音問道:“莫奇,有事麼?什麼人?”
一個青衣侍衛回道:“爺,是路人,也是熟人。是前日闖入如意舫的兩個小子。”
“哦?那日你可曾打聽過兩人來歷?”
“他們住悅來客棧。一姓沈,一姓祁。只知是從幷州方向過來的,去往垠州。別的便打探不出來了。”
那聲音“唔”了一聲,又道:“那日,我看他們的模樣,倒有點象江湖上的世家子弟。姓沈,莫非是龍城百言堂沈家?”
“屬下會再去打探。”
樹林中忽又有傳來腳步聲,一青衣侍衛匆匆向馬車奔來,他走得很急,卻堪堪在馬車前剎住了腳步,衝著車簾躬身道:“爺,那邊打探得張先生蹤跡了。”
那清朗地聲音道:“好,是否還在沔西?”
“正是,先生在集上賣牛肉。”
簾內一聲輕笑:“堂堂神運算元,集市上賣牛肉。莫奇,回沔西,我們也去買點牛肉。”
沔水邊候客的小渡船船家驚訝地看到,先前在河上趕過他們停泊在河東的這艘黑漆青琉璃的大船又向西分水而去,只餘一青衣趕車人駕著馬車靜靜地站在沔水的東岸。
祁暮和沈千笑到得臨江鎮,時間尚早,但倘若他們再繼續趕路,卻是要露宿野外了。兩人便選了一家最大的客棧走了進去。已快入冬了,也沒什麼人往來,這家客棧客房都空著,隨兩人挑選,兩人便選了兩間地字號房住下了。
兩人在鎮上閒逛一陣甚覺無聊,又買了些熟食果餅類的充當次日的乾糧。客棧的晚餐乏善可陳,兩人早早用過了便回了房。也不過是傍晚時分,天還亮著呢,睡是睡不著的,祁暮敲開了沈千笑的房門,準備聽他講些典故再睡。
沈千笑說:“此地也無甚好酒,如今只好邊說邊喝些茶了。”等他倒了茶,又皺眉道:“茶也是粗茶。”說起茶,祁暮倒想起,雪峰山凌雪頂有野茶樹,每每都是由師傅或她去採了來,張嬸炒制,其味馥郁芳香,後味甘甜。便說道:“千笑喜歡喝茶麼?我們雪峰山上的茶,雖不是什麼名品,卻也甘醇,下次有機會請你一嘗。”
沈千笑道:“你這回下山是回家的,算是出師了吧,你以後還會回那雪峰山嗎?”祁暮一呆,是啊,她從未想到她此番是回家,隱隱的竟是將雪峰山當作真正的家了。靜了一回,她回答道:“師傅此番也算是有任務交給我的,雖說不是非得完成,但我若能完成,必然還是要回去交待一聲的。”
漸漸地兩人便聊起了各自的家人,沈千笑說他是家中老小,上有二個哥哥,一個姐姐,百言堂雖說是由他父親掌管著,其實現在當家的卻是他的大哥和大堂哥。二個哥哥都已成家,姐姐也已經嫁了人。祁暮也說自已有三個哥哥,只是少時離家,雪峰山頗隱秘,家人竟是未來探望過,此次回家怕是要認不出來了。想著也有些傷感。
他們這兒正談到興頭上,就聽得前院有馬嘶人聲,想來是又住進客人了。
月亮已爬上了樺樹頂,祁暮打著呵欠從沈千笑房中出來。推開自己房門的時候,她忽然有種背後有人窺視的感覺,不由站下身回身院子裡瞧去。這處客棧其實就是一個大大的四合院,除了他們這一邊亮了燭火,便是南向的天字號房了,此時燈火通明,應是那傍晚時分來到的客人。在燈光照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