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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華僑在公私合營之後,交給國家的。那家工廠,也就是靠這張配方才在計劃經濟時代存活了那麼多年。我爸爸是技術科的,之前一直負責保管那張配方。他不是意外出車禍,是有人殺人滅口。”

談靜說到這裡的時候,覺得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彷彿第一次看到母親的那本日記。謝知雲心細,雖然寫日記,卻把日記放在一個特別的地方,談靜都不知道媽媽有寫日記,母親去世很久之後,她在收拾家裡的衛生的時候,意外地從蝦醬罈子裡,發現了這本日記。

說是日記,其實隔好幾天才記一次,似乎更像是一本週記。在這本日記裡,謝知雲詳細地描述了丈夫的死亡,那樣突然,那樣倉促,讓她不敢相信,丈夫會因為一場車禍,就那樣猝然地離開自己和女兒。車禍之後的幾天,她的記載很零亂,但是後來的日記漸漸地有條理。肇事者一直沒能找到,因為是在下班的路上,工廠按工傷計算了撫卹金,數額不多,因為談少華的工齡不長。而且那個時候工廠已經瀕臨破產,正在打算拍賣,據說有港商想要買下工廠。八十年代末,招商引資還是特別稀罕的事情,所以當地的政府還有主管部門,都大力地推進此事。工廠里人心惶惶,沒有太多人關心一個技術人員的意外身亡。謝知雲總覺得車禍有蹊蹺,因為現場種種證據顯示,是一輛大卡車,而且有數次撞擊的痕跡,這不像是意外事故。但交警說,可能是因為司機發現撞傷人之後,索性就再次肇事,把人撞死。因為那個年代,賠償車禍對車主來說,亦是一個天文數字,撞殘了的話,後續的賠償更是沒完沒了,有些司機會選擇鋌而走險。謝知雲當時心都碎了,一心想把肇事者找出來,可是憑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夠去追查?跑了幾趟交警大隊之後,謝知雲絕望了。

後面很長一段時間的日記,都是記載生活瑣事,字裡行間,都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憐愛。談靜當時翻過這些文字,只覺得母親不易,獨自撫養一個孩子,家裡的水龍頭壞了,都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四處噴水,等到鄰居回來,才有人幫忙用鐵絲擰上。老式的家屬樓,有諸多的不便,好幾家人合用廚房,液化氣沒了,謝知雲也扛不動氣罈子,都是請人幫忙送到液化氣站去換氣。明明是很辛酸的生活,母親卻努力把她打扮得乾乾淨淨,週日也帶她去公園玩,從來沒讓她覺得,自己比同齡人缺少什麼歡樂。

袁家福的名字出現在日記的後半本里,那篇日記很長,談靜第一眼看到袁家福這個陌生的名字,心裡有一種異樣的不祥感。謝知雲花了很大的篇幅來寫袁家福這個人,他連續跟蹤自己上下班,謝知雲還以為是遇上了壞人——獨自帶女兒生活,她比常人警惕,家裡的門窗永遠鎖得好好的,怕小偷,怕門前是非多。上下班的路上,她發現自己被陌生人跟蹤,於是悄悄告訴同一個辦公室的男同事,幾個男老師試圖截住袁家福,他卻倉皇地逃跑了。

謝知雲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了,第二天她從酒店大堂彈琴回家的路上,又遇上了袁家福。她不由得覺得害怕,袁家福卻主動說:“謝老師,您別害怕……我沒什麼惡意,我就是來看看您和您的女兒。”

袁家福吞吞吐吐,謝知雲已經幾步衝到了路燈下,那裡有個涼茶攤,有好幾個人在喝涼茶下棋,她這才覺得稍微安心了些。袁家福看她這樣子,也沒有再說什麼就走了。過了好幾天,謝知雲在辦公室接到一個電話,正是袁家福用公用電話打來的,他說自己要到南洋闖世界去了,所以才在臨走前來看看“談師傅”的愛人和女兒。謝知雲敏感地覺察到了什麼,再三追問,這個袁家福才承認,他就是當年的肇事司機。

謝知雲沒有哭,也沒有大罵,只是很冷靜地說:“我和我的女兒,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你別想求個心安就跑得遠遠的,你就算跑到南洋去,我也會報警把你引渡回來。”

袁家福說:“謝老師,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才做這樣的事情。我老婆白血病,上海的醫院說可以做手術,但我沒有錢。人家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開車去撞談師傅。我這輩子也不會心安啊……現在我老婆也死了,都是因為我拿了這昧良心的錢……我真不該做這種事……我老婆治病的錢沒有花完,我已經從郵局匯給您了,我不求您原諒我,反正我是個罪人。”

謝知雲一再追問是誰讓他開車故意去撞談少華,袁家福說:“謝老師您別問了,我是不會說的,人家把錢也給我了,我也全都花在醫院裡了,我老婆病沒治好,是我不該拿這錢。總之談師傅是個好人,他就是被他管的那個配方給害死了。人家就想要那個配方,嫌他礙事呢!”

沒等謝知雲再說什麼,袁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