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洲集團為章總在京興市最著名的殯儀館舉行了盛大的追悼會。為此,跑前跑後的竟是始終裝出一臉沉痛之相的孟憲異,他不但代表趙自龍假惺惺地捐助死者家屬撫卹金十萬元人民幣,還裝模作樣地在花圈的輓聯上寫了一首不陰不陽的悼亡詩:
熱血紅心苦沸騰
單騎報國總難成
假為真時真亦假
陰間總會顯赤誠
江姐讀了,不解其意,問我:“孟總這是啥意思?難道老章生前還揹著公司單獨幹了啥?難道還有啥不能瞑目的事兒需要到陰間才能說清楚嗎?”
我理解,在孟憲異的詩裡,他的“單騎”恐怕是對章總那方子洲式的與公司單打獨鬥的感嘆,“陰間總會顯赤誠”恐怕是表達了他對章總難於洗刷自己的一種無奈或者是同情。我感覺,詩中除了對章總的英年早逝表現出假惺惺的惋惜之外,更多的倒是對章總蒙受不白之冤的平反和肯定,我真的讀不出什麼惡意來。這也是符合孟憲異這種虛偽之人的虛偽做法的。於是,我就安慰江姐道:“章總本是個正直又有雄才大略的人,這樣去了,大家都非常惋惜。孟總恐怕沒啥子具體所指。”
江姐聽我這麼一說,才半信半疑地不再問什麼,只顧獨自落淚去了。
章總的後事,一切辦得都似乎很得體,一切也都好像冠冕堂皇,一切做得都彷彿仁至義盡。江姐雖然悲痛欲絕,但是,對孟憲異以及摩托車公司對章總後事的處理,還是非常滿意的。她不知道章總是為什麼遇害的,也沒人給她描述章總遇害的現場,她只知道章總是因公外出遇到搶劫而不幸身亡的。
我的身心戰慄,深深地憐憫眼前這個善良的女人。同時,我也為她慶幸,因為,人死了,一切的一切都沒了,知道了真相又有什麼意義呢?正因為不明白章總死亡的真相,她才有可能保持身心的一片安寧,才有可能享有一個平靜的晚年。
京興市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除了市委書記文英明之外,來了很多,一些魑魅魍魎,也彷彿立地成佛,在章總的追悼會上表現得如謙謙君子一般高尚,非一個“扮酷”能夠說得!
來賓之中最大的官,當然要算京興市市委第一副書記、代市長謝莊嚴了。他在哀樂的伴奏下,在章總的骨灰盒及遺像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而後,又與江姐緊緊地握手,甚至緊緊地擁抱了一下,絕對是一副化悲痛為力量的德行。至少,我是感覺到了:他是沒忘記章總曾經給予過他的幫助的。
沒想到,王學禮也來了。他作為京興市金融界的代表還送來一個巨大的花圈,只是這次他沒寫詩,而是毫無詩意地在輓聯上題了一個對子:“痛悼昨日商友英靈,不忘今日銀企一家。”
王學禮從章總的骨灰告別室出來,看到了我,他沒躲閃,反而立刻迎了上來,臉上掛起了不陰不陽的笑容:“柳韻,你還好嗎?”
我沒做老鼠見貓狀逃離,但也沒耐心和心情搭理他,只是做路人狀,冷漠地扭頭,快步走開了。
王學禮見四周無人,便望著我的背影,追了一句:“我就要外派出國了。咱倆該坐下來談談了。”
我心裡一驚:莫不是他見風頭不妙,想見好就溜,潛逃國外?我站住了,回過頭,盯視著這個對我來說像災星一般的人物,冷冷地問:“你想溜?”
王學禮見我停了下來,得意地笑了:“不是我想溜,是愛農銀行的美國分行、幾百億美元的資產,需要我這麼個行長。”
我沉吟著,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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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千萬裡我追尋著你(2)
王學禮見我臉色難看,就做出寓意深刻的口氣,告誡我道:“你可別執迷不悟呀!”
我沒說話,轉過身,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章總的追悼會上回來,我一直打電話給方子洲(我當然不知道此時的他也像章總一樣魂歸天國了)。但是,手機裡依然是那個聲音:“對不起,使用者已關機。”
我想到了那個眼睛像是要掉下來的何大爺。他無異於是方子洲的影子,我找到了他,自然就能找到方子洲。於是,我找到了隱藏在高樓大廈背後的細米巷衚衕,依然把腳踏車扔在了窄得騎不進去的衚衕口。
大雜院兒裡那兩間小平房的門依然故我地關閉著,雖然破舊,但卻讓我感到異常的親切。
我敲了門,等待著何大爺的出現,同時也期盼著突然出現方子洲。但是,我失望了,出來給我開門的不是方子洲,也不是何大爺,竟然是一個陌生的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