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雅像是一座正在噴發的火山口,突然被人輕描淡寫堵住了,堵得那麼恰到好處,奸詐狡猾,甚至讓她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蘇煒的眼神令她感到一陣恐懼,幾乎要窒息。
「海雅,」他突然叫她名字,「過來。」
她的勇氣一瞬間就被抽空了,無論是強撐的還是怨恨的。
「我回去了。」她飛快地說,接著轉身就走,像是逃避一般。
一隻手從後面抓住她的胳膊,她用盡所有力氣甩脫,他再抓,她又甩——這似曾相識的經過令她渾身發抖,雙腿差點要失去支撐的力氣。他突然用力兜住她的肩膀,從後面緊緊抱著她,那些曾令她惶恐的若即若離早已消失無蹤,身體快要被揉碎,她感到另一種嶄新的恐懼,不敢面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
「說一句實話,對你來說那麼困難?」他低聲問。
海雅咬著牙,彷彿被人捉住弱點的小動物,徒留著最後一層不甘願。
「你要聽我什麼實話?」她冷笑,「你以為我會說什麼?」
蘇煒慢慢鬆開手,海雅得救似的掙脫開,剛巧對面來了一輛計程車,她正要招手,突然包被人拽住,他放了一隻手機進去。
「我不要!」她阻止。
蘇煒攔下計程車,將她輕輕推進去,車門一關,他好像說了一句什麼,但她沒聽見。直到車行去了路口,她才從車後窗那裡張望,蘇煒的身影在燈光下像一筆水墨,隨著綠燈亮起,車行漸速,她再也見不到他。
她心裡有一種近乎迷惘的失落,今夜的一切像是一場夢,如果醒過來就會被忘記了。
或許忘記才是最好的,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在這裡,默默無聲的完結它。她已經不再奢求別人給的愛,摒棄曾有的過往,從此開始一段新生,到誰也不認識她的新世界,互不幹擾過上一輩子。
計程車司機是個中年女人,突然開口說:「小姐,後座那邊有面紙。」
海雅如夢初醒,這才發覺自己臉上全是淚水,她急忙從包裡翻找面紙,被他塞進包裡的那支手機突然叮叮輕響了兩下,她不由停住動作,有衝動想要把手機扔出去,不過那也只是個無理的衝動而已。
海雅屏住呼吸,慢慢拿起手機,解開螢幕鎖,上面提示收到兩條簡訊,發件人的名字寫著「蘇煒」。
他的簡訊永遠簡潔,第一條只有幾個字:「別再關機。」
第二條是一行:「沒電前記得還給我。」
海雅趕緊調出螢幕主頁,電池那邊顯示,還剩一格電,手機一會兒就發出一次電量微弱的提示訊號。她一陣好笑,可是眼淚卻大顆大顆往下掉,把螢幕打濕了。
「……麻煩您停車。」她忍耐到了極致,突然開口。
女司機把車停在路口,海雅推開門快步往回走,眼前一片模糊,她覺得自己又在發抖。
沒有人比她更依賴他,無比的依戀,她一直向他索取,渴望被給予永恆而海量的愛護溫柔,期盼他能包容她軟弱的任性,但他沒有。離開她,卻又逼著她表態,好像把她當猴子來耍。
她又真是一個對著海面上月亮倒影瘋狂的猴子,以為得到很多東西,後來卻發現什麼也沒有,這種情況令人恨之入骨。她想過老死不相往來,想過要怎麼傷害他才能平息心底的絕望,但那些對她真正的渴求沒有一點意義,甚至像一種無理取鬧。
離不開的人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
她離不開他,心裡對他像是恨到了極致,又像是一秒也不能分離的摯愛。
那座橋近在眼前,蘇煒扶著橋上的欄杆,那根煙還沒有抽完。他漆黑的眼珠看著她,裡面究竟蘊含著什麼,她猜不透。
海雅把手機送到他面前,開口:「本來就沒電……你故意的?」
蘇煒吸了最後一口煙,菸頭丟在腳下用力一踩,慢慢接過來,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拉,海雅踉蹌著摔進他懷裡,無力地掙扎:「我要回去了。」
他緊緊抱著她,低聲問:「真的要走?」
她恨到極點,他永遠什麼也不告訴她,卻一直在逼迫她,早已把她吃準。她覺得身體裡有什麼在蠢蠢欲動,他要把她最放縱最真實的那一面逼出來。
「放手!」她抬腳狠狠踢他。
蘇煒一把將她抱起來,快步走向摩托車,海雅尖叫一聲,又被他丟在車上,這次坐得很穩,他利落地上車,發動摩托,說:「抱緊,掉下去我不管。」
摩托車怒吼著發動,海雅不由自主朝後仰倒,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