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就抹點兒,讓你出門不戴手套……”
我一嘮叨他,他一定十倍嘮叨回來,實力太懸殊了,每次都是我投降,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聒噪的男人。我一邊腹誹一邊擦手,旋開瓶蓋的同時很高興地發掘到新槽點,“蘇湛你居然用資生堂!是誰說要抵制日貨,是誰鄙視我看狼與香辛料,是誰說月野理。莎是唯一看著順眼的日本人……”
蘇湛凶神惡煞地嚷,“你到底抹不抹?”
輸了吧?輸了吧?我壓著嘴角竊笑,挖出一坨塗到手背上,淡淡薄荷香氣飄散,清新怡人,可我還想接著吐槽,只是沒等我想出下一條他口是心非的證據,蘇湛竟在我跟前半步的地方蹲了下去。
我就這麼傻站在鞋櫃邊,手心握著一瓶用了大半的資生堂男士優效修護霜,落地燈本就晦暗,玄關處更是光影稀薄,夜色浸染,模糊人影蹲在我腳邊,一道結,再一道結地繫上了我的鞋帶。
心底有個荒唐的念頭一閃而過,這傢伙惡劣得很,會不會故意繫個死結,讓我回家坐在一樣的鞋櫃上滿頭大汗地忙活。
怎麼解都解不開,無論如何都解不開。
的確只是個念頭,再一眨眼,鞋帶好了,蘇湛主動給我開了門。
“開朗。”
我在緩緩開啟的電梯前回頭。
“席悠悠那邊,我心裡有數,你放心。”
我為什麼要放心,為什麼要我來放心,我替霜兒當眼睛,我替霜兒當耳朵,難道我還能替霜兒放心。
可你已經替霜兒用心了啊,提得起,放不下,米開朗你找虐麼。
自虐也就罷了,還連累了薛壤。
一上計程車我就想說對不起,畢竟這一趟奔波來回完全因我的多疑任性而起,事實證明它除了白白犧牲我們半個晚上的好時光,沒有任何實質意義。薛壤一貫好脾氣,這會兒也握住了我的手,懲罰性地使勁捏了捏,我吃痛,他反過來又輕輕撫摸著以示安慰。計程車沒屋裡暖和,坐得久了,他的手比我還涼,我心疼且愧疚,勾住他將要收回去的指尖裹在掌心,傳過去的溫度似乎混了點薄荷香氣,也不知他能不能聞出來,這一分神,那句“對不起”沒來得及出口。
“待會兒到家,我就不上去了。”他輕聲說。
“嗯。”
“明天我一天在外面,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
“我晚上要是回來得早,過來看你。”
“嗯。”
“蘇湛什麼時候去美國?”
“嗯……嗯?”我驀地抬頭,東三環明晃晃的街燈刺痛了眼睛。
“當初霜兒出國,他不說隨後就到麼。”
“我不清楚……”剛過來印跡,總要穩定一段吧,“問這幹啥,霜兒自己都不急。”
“你怎麼知道她不急。”薛壤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蘇湛一個人在北京晃,頭疼腦熱也是你,看家護院也是你,你只是朋友,不是保姆兼保鏢……”
“什麼看家護院,說得跟旺財似的。”我小聲抗議了一下,“那不霜兒讓我盯著他麼……”
“霜兒那麼一說,你就真愛崗敬業、鞠躬盡瘁啊?趕明兒你跟她來一句幫我盯著點兒薛壤,我也能三天兩頭支使她了。”
“……”我訕笑,好脾氣的薛壤到底生氣了,“蘇湛沒有支使我啦……就算支使,人還是我老闆呢……”
“我還是你男朋友呢!我的事兒都沒見你這麼上心。”
我嚇一跳忙問,“你有什麼事兒?”
“沒什麼事兒。”他拍拍我的頭,把我攬到肩上靠著。
“你看,我問你又不說。”
“沒什麼,學校裡一堆糟心事兒,你也幫不到,白操心,回頭我找霜兒去,讓她幫我解決。”薛壤半開玩笑似的繼續拍我,“她要搞不定,我就告訴蘇湛不許再剝削你,這買賣太虧,咱不做了,米寶是我一個人的。”
米開朗是薛壤一個人的。
薛壤從始至終沒問我,在蘇家到底看沒看到不該出現的人或物,正如蘇湛從始至終也沒問我,明明和薛壤過週末,上樓的何以只有我一人,而我,也從始至終沒找到機會對薛壤說那一句對不起。
回到家,我坐上鞋櫃,一扯左腳鞋帶,蘇湛打的結瞬間脫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我不禁抬起右腳甩了甩,鞋帶扎得很牢,一點要鬆開的意思都沒有,好神奇。
基羅:老夫子啊,要是2011年永不過去就好了。
老夫子: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