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穿透密林的一縷陽光,就這樣衝破黑暗,落在了她身上。
然後她一邊疲憊不堪,一邊又精神奕奕地說,我們要自救。
人在想起一個人時,一般浮現在腦海的,總會是記憶最深的那一幕。
對於謝清琸而言,他先前是見過趙佑媛幾面,國子監回首一瞥,綠島行宮晚宴看她亮相獨唱,可是這些……印象其實並不深刻。
趙佑媛留給他最深的印象,正是最狼狽的時候,然而在他心裡卻也是最美好的。
在西沙群島時,如果沒有遇到她,他依然會和那些人周旋,他會竭盡所能,倘若失敗了也不會動搖或怨尤。
然而,當她迎著那細密陽光,疲憊不堪地說,我們要自救時,謝清琸塵封了七年的心,一瞬間卻被這句話點亮了。
那一刻他的心情,是一種混雜著感動的傷懷,以及決然的。
先前,面對生死攸關的那份豁達與灑脫,被他拋卻了。這一次他不但要竭盡所能,而且絕對不允許失敗。
當他前往去炸燬恐怖分子的牽星遮蔽器時,那一路上,他忽然意識到,七年來,從來沒有再如此對一件事抱有執念,幾乎是渴盼地希望她能活著,這似乎更是夙願。
因此在獲救後紛亂的人群中尋尋覓覓,驀然回首,見到那個身影時,那一刻,伴著這海風亂拂,困於心間七年的枷鎖,在這並不明朗的夜裡,終於被解開了。
這麼多年,心間終於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寧靜。
。
——“那你喜歡他嗎?”
廣寒初升,病房裡卻並沒有亮起燈,安靜而昏暗。
背對著謝清琸,趙佑媛沒有動搖和猶疑:“是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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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宣和長柔公主約的時間是晚上九點,在長祚殿見。
因為兩人都要出席宴請,第二天都還有正事,所以只能挑在這個時候。再晚一點,太子公主大半夜會面,絕對要被言官彈劾了。
長柔公主披著一身夜涼如水,來到長祚殿時,趙宣也剛從國宴中心回來不久,剛換好常服,入座後,不待公主發問,開門見山地說道:“皇姐,我愛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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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祚殿裡十分安靜,不相干人等全部被遣退,連侍奉的人都沒有留下。寬大的房間內,伴隨著這句擲地有聲的話,隱隱還有迴音。
公主聞言便是一愣,這似乎是這麼多年來,弟弟頭一次對她傾訴感情之事吧?
如此鄭重,看來確實是相當在意。難道他是希望自己能幫忙去遞話,或者給一點參謀?
想到這裡,她也頗感欣慰,姐弟倆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談體己話了。她用姐姐的博愛鼓勵道:“是哪家的小姐?我看看能否幫你成了這樁事。”
趙宣微微一笑:“姐姐若想幫,自然是能幫得的。她就是,我們皇族的宗姬,趙佑媛。”
“……”“啪啦”一聲,茶杯沒捧穩,掉在地上碎得慘不忍睹。
長柔公主一直覺得影視作品裡形容人吃驚,總是會茶杯落地或者暈過去什麼的,實在很俗套。但是此刻,她發現藝術果真是來源於生活的。
當聽了弟弟的心跡剖白後,她嚇得挖掘機都翻了。
天啊!她的弟弟,儲君啊,宗主國未來的帝王啊,竟然喜歡上了一個宗室女孩?
還是初戀?!還是認真的?!
無數的話語激盪在心頭,公主被噎得竟然失語了。
趙宣見她被震驚了,也未多言,只等她自己消化接受。長祚殿裡一片寂靜。
半晌,長柔公主才艱難地擠出一句:“宣宣,你不要和我開玩笑。”
當然了,趙宣很少開玩笑,除了某些政治場合特殊需要以外。所以公主這句問話,不過是在垂死掙扎。
趙宣淡然地點點頭:“我說的,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
“……”長柔公主此刻的內心,是複雜的。
畢竟,作為常年承包了宗室裡所有輿論火力的人,在她的儲君弟弟做了件更加驚世駭俗的事情後,她難免會生出一種“我不是一個人”的心情。
但是,理智上明白,他的這份情觸犯了太多規矩;而感情上,看著弟弟艱難地披荊斬棘,她更加會心疼。
長柔公主一時間說不出什麼,她知道自己的態度至關重要,弟弟會選擇告訴她這件秘密,正是因為,也許只有自己會給予他無私的支援。
可是,支援他,也就等於放任他去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