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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扔鐵鏟,而應該邀請他們進屋去喝牛奶、吃餅乾。如今他的院子也許有些地方稍微破敗,卻比從前可愛得多了。我從某本書看到,人的性格在五歲就大致形成。某個人長大到五歲,你細察他的行為,往往能預知他長大後會成市井之徒,還是發明治癌新法的專家。所以,必須在孩子五歲前就糾正他的行為,否則你最好馬上開始儲錢作為保釋金。那本書是這樣說的。我沒有照那本書所說的去做。我有兩個孩子,但我不要杞人憂天。況且,據我所知,曾在人生之旅中半途改弦易轍的人,比比皆是。在《聖經》中,先知以賽亞曾講述上帝怎樣在荒漠中創造甘泉,加入種種前所未見的事物例如以愛心取代原有的憎恨。我在這裡要告訴你,世上真有這種甘泉,有一年,開春藏紅花開放之時,我就踏進過一個甘泉。父親的戒指我十六歲生日那天知道了父親的一些事,從此我們的父女情不一樣了。那是一九六五年夏天,當時我們住在賓夕法尼亞州的梅卡尼克斯堡,爸媽和我剛舉行過平淡的家庭慶生會。父親從餐桌旁起身,叫我跟他進入他的書房,對我說:坐下,你已到可以駕車的年齡,有些事應該讓你知道了。接著他遞給我幾張紙,我看到上面滿是他寫的字。我要你看看這個,這樣你就知道你的根在哪裡了。你要繼承的東西不一定樣樣都透過血統遺傳。他在我對面坐下,等我看下去。我很快就知道,那七頁手稿是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服役回來後不久寫的。關於他戰時的經歷,這些年來我點點滴滴聽過一些,但他從不多談,在我面前尤其少提。我只知道我父親阿瑟·安東尼·佈雷西一九四〇年從軍,一九四二年在科雷吉多爾島被日軍俘虜,在日本戰俘集中營關了四十個月。他在那段日子裡受盡我想象不到的苦難,當年戕害他健康的那些疾病,例如痢疾、瘧疾、腳氣病、糙皮病、壞血病等,到如今還在折磨他。他依然常做噩夢,但他可以放下過去的傷痛,而且以倡導爭取退伍軍人權益而知名。

第93節:第二輯 給心靈洗個澡

他是我的英雄,但到那時為止他沒跟我說過什麼他戰時的遭遇,我在無比歡樂的金色童年時代更根本聽不到這些事,因此我沒有心理準備會看到他記述的這件事。故事開始就說:斯金納可以說是個死人了。我站在呂宋島日軍戰俘營的有刺鐵絲柵欄前,看著我少年時代的好友蹣跚向我走來,他髒得要命,看得出為多種疾病所苦。他其實已死,只是愛鬧的天性尚未離開他的軀體。我真想轉過臉去,但我不能。他一雙呆滯無神的眼睛盯住我不放。我爸爸和斯金納叔叔霍華德·威廉·艾爾斯從小學到中學一直是好朋友,一起逃學,一起去附近山上游蕩,一起約會女孩子。畢業後他們應募入伍,乘同一條運兵船去菲律賓。斯金納是在巴丹半島淪陷時落入日軍之手的。爸爸一個月後被俘。皮包骨頭爸爸從戰俘傳聞中聽說了惡名昭彰的巴丹死亡行軍。有個集中營裡每天有將近四百個來自巴丹的戰俘喪生,爸爸心想再也見不到他童年時代的朋友了。後來有一天,他獲悉斯金納在附近一個集中營的病區裡。向日軍請求去另一集中營探望朋友簡直是找死,因此爸爸志願做勤工,希望他那組有一天會經過斯金納的集中營。果然如願以償。他問日本看守:我能不能去病區看一個人?他們給了他一面插在竹竿上的白旗和一張通行證,告訴他:走慢些,把旗舉高,不然會被開槍打死的。另一隻手高舉通行證,否則要挨棍子。病區分兩部分:一區和零區。有望康復者進一區,等死的進零區。斯金納在零區。爸爸靠在圍繞病區的有刺鐵絲柵欄上,呼喚他朋友的名字。他等著其他戰俘以接力方式傳送這個名字。然後,從病區裡有個像殘骸般的人體慢慢地、痛苦地走出來。爸爸起初認不出他。那憔悴人體用刺耳的聲音說:阿蒂·斯金納倒在柵欄上雙手抓住鐵絲以免倒下。他們上次見面時,斯金納的體重達九十七公斤,如今他皮包骨頭,只有三十六公斤,患了瘧疾、阿米巴痢疾、糙皮病、壞血病和腳氣病,苦不堪言。有一段時間營卒給他吃燒焦的米飯和木炭止瀉,但沒效。眼下他又因口腔和咽喉疼痛,不能吃喝。他不能自己洗澡,營卒又不願替他洗,他渾身疥瘡。

第94節:第二輯 給心靈洗個澡

痛苦歲月那時是下午三點鐘左右,靜悄悄的,碧空萬里,驕陽似火。我父親只獲准和斯金納待五分鐘,而五分鐘快到了。爸爸用手指摸摸圍在脖子上的頸巾大結。大結裡藏著他最喜愛的珍品──一枚小小的中學畢業紀念戒指。爸爸念高三那年打了幾個月零工,賺了八元七角五分美金,就買了那戒指。畢業那天,他把戒指拿出來給斯金納看,為那戒指十分自豪,誓稱永不割愛。被俘後他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