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了,它累了,她也累了,她們都該歇歇了。
她嘗試著告訴冰冽一個道理,太陽從升起的那一刻便開始西沉,而人也一樣,從生的那一刻開始便在逐漸的走向死亡,人也在不停的輪迴,所以,我的朋友啊,不要為了我的死亡而悲傷。
因為人總是會死的嘛。
“汐池……”冰冽突然低低的喚了她一聲,他埋頭凝視著她。
“太陽落山是因為它要休息,它休息一下便會再重新升起來,或許它從未落下過,它只是不想讓別人看見它累的樣子,所以它才要休息一下,你若想休息了,你就休息吧,等著你休息夠了,我便帶著你去找他,找你的太陽。”
“傻瓜……要落的太陽,不管找到誰,始終要落的,何必再添一段落日之傷,不如,你陪陪我看風景吧,真的,好美的夕陽,美得……讓人,忘記了呼吸……”
凌汐池輕笑了兩聲,開始劇烈的喘息起來,嘴裡又有了血腥味,剛才那一番話用去了她所有的力量,她沒有力氣再說話了,靠在他的胸膛上,閉上了眼睛。
一滴涼涼的眼淚落在了她的臉上,滑進了她的嘴裡,很苦,很苦。
她伸出了手:“好想……好想留住夕陽,可是……它還是從我的指縫間溜走了,你看……冰冽,你看,有一群大雁飛過去了,它們回家了……我也想回家了……”
“嘎,嘎……”一陣悲愴的大雁啼聲從遠方傳來。
凌汐池連忙支起了耳朵,仔細聆聽:“你聽,它們在說……回家……回家,回家看媽媽,我終於,能夠兩全了……”
靈魂深處好像有什麼在顫抖,在掙扎,在吶喊,卻一一都伴隨著那逐漸失卻光芒的天空,歸於沉寂,歸為塵土,連同她的人,她的心。
她以為她會難過的,當真正要揮手告別的時候,竟會覺得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自然的生,自然的死,自然的無可留戀。
只因在此之前,留戀的實在是太多。
冰冽一直未說話,直到她說不動的時候,他突然道:“汐池,如果你真的想回家,那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耳旁嗡嗡的,冰冽他在說什麼?
凌汐池努力分辨,卻仍然分辨不出他到底說了什麼,於是她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汐池,汐池……”他仍是在不停的喚著她,似乎非要聽到她的回答。
她已經沒有辦法回答他,只覺得這世界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一切,都如一團煙霧,慢慢的在她腦海中消散,輕飄飄的,逐漸透明。
然而,還餘下了一絲殘留的意識,冰冽在不停的拍著她的臉,他的聲音裡有強烈的,無能為力的痛楚。
然後,他朝著亡鳥峽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吼聲,就像一匹獨自站在山崖上的孤狼,貪戀著陽光,畏懼太陽消失後隨之而來的黑暗和寒涼,恐懼像潮水一般朝他覆蓋,心臟像是被一群嗜血的螞蟻密密麻麻的啃噬著,他既疼痛又孤獨,既可憐又可悲。
他將目光落回到了她的臉上,片刻後,他做了一個決定,將嘴唇附到了她的耳朵邊上。
“我跟你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