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生員們不屑地道:“神銅神鐵,不過是虛名。要我們聽你們這班小兒家言,倫常何存?你們這是不敬尊長!”
範小石冷冰冰地道:“應該先考經義,有不守新學正義之人,越早清除越好!絕不容心向jiān黨之人進學!”
老生員和商人子弟們紛紛勸解,主張以和為貴,宇文柏嗤笑道:“牆頭草,能濟何事?就該早早拔去!”
何廣治的呼聲更為響亮,驚飛了院中老槐上的一樹鴉雀:“為何要我們老生員搬出去?新舍旁邊就是漏澤園【1】!要我們跟孤魂野鬼相伴讀書嗎!?”
王衝再看不下去,開口道:“先別吵,待我理出頭緒……”
話音未落,一個少年振臂喊道:“你王衝何德何能,竟要越過教授,獨宰縣學!?”
【1:漏澤園是公共墓地,崇寧三年,趙佶下令天下州縣廣建漏澤園,作為地方公墓。】
第三十六章西園曬書英豪聚
那少年叫唐瑋,跟範小石交好,雖也來了縣學,卻很不服王衝。
“閉嘴!”
“聽我說!”
王沖和顧豐異口同聲呵斥,再相互對視,空氣中隱有電光交錯……
“縣學囂叫,十戒尺,先記帳。”
“不敬師長,抄《學記》十遍!”
這只是個愣頭青,本是立場相異的王沖和顧豐忽然變臉,一個鼻孔出氣,這楞小子頓時呆住。轉頭依次看向範小石、宇文柏,甚至最後還看向那些成年生員,卻沒一人搭理他。不得不垂頭喪氣地應下了責罰。
唐瑋這跳牆行徑只是個別事件,但由此也能看出,這百來號學生的人心亂成了什麼樣子。
王沖和顧豐默契地攜手處置了唐瑋,繼續眼對眼瞪著。
“這樣可不行,在老夫家門口蹲多少好漢都不行。”
“小子知道,就不知教授有何高見?”
瞪眼沒分出勝負,將學生們丟在院子裡吵,王衝跟顧豐縮排屋子裡商議。
問題很嚴重,招來了人,不等於萬事大吉。怎麼分齋,怎麼安排學職,怎麼劃定待遇,甚至怎麼上課,大家都存在嚴重分歧。
這分歧不是顧豐和王衝能夠一人而決的,成年生員自然不服王衝,都崇信權威,願意聽顧豐的安排。而宇文柏鮮于萌和範小石這幫少年,是被王衝忽悠來的,揣著改天換地的滿滿心氣,自然要把王衝立起來當他們的旗杆,行他們所想的新政。
其實他們也沒什麼具體想法,還等著王衝拿主意,但絕對不能是舊政,不能被顧豐這老朽領著走,不然怎能顯出他們的能耐?
因此,就算顧豐和王衝兩人一個鼻孔出氣,也沒辦法擺平這兩幫人。而要度過明年正月的公試難關,少了哪一方都不行。
顧豐擰了好一陣鬍子,決然拍案道:“考!以考定勝負!”
王衝嘴角一歪,還以為能有什麼妙策……
“光考也不行,光自家比也不行,不如搞場大的!”
王衝想得更深,“先把縣學的實力擺出來,免得公試時被府學隨意揉搓,正好也讓縣學這些人明白,大家是一體的。”
顧豐訝然看住王衝,本以為這小子就是個不諳世事,橫行無忌的斯文小潑皮,沒想到思慮會這麼透。
“也罷,縣學既要擴舍,原本的藏書也該收拾收拾,就以曬書會為名……”
顧豐一錘定音,所謂曬書會,就是每年選一個晴rì,將藏於樓閣的書搬出來曬太陽,防止黴變蟲蝕。同時以書為媒,文人們聚會交流,漸漸就形成了一種習俗。
這個習俗最早出自汴梁的三省六部官衙端午曬書,官家還賜錢設宴,而後擴及民間,時間也多有變換。儘管冬rì曬書有些彆扭,但趁著遷舍時曬曬,也在情理之中,曬書只是個由頭,真正目的是曬人。
曬書會的構想得到了趙梓的大力支援,趙梓藉機向盧彥達伸手,不僅借到了西園一角作為曬書場地,還順來了若干資金作為活動經費,同時也將訊息廣傳出去。
十一月十九,華陽縣學西園曬書,才子登場,神童亮相。
這rì清晨,三家村王家宅院裡,換了一身淡青山海暗紋圓領衫的王衝伸展臂腿,向家人展示他的新形象。
“二哥好俊俏!”
幫著王衝穿衣打扮的瓶兒雖累得額頭起了一層細汗,可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樂得大眼睛眯作兩輪彎月。還是第一次見二哥穿上綢衫,風姿果然不凡,以前那些粗布衣服,完全掩了二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