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非道也!”
這便是王安石與包括洛學在內的道學又一大分歧,王安石認為天道人道兩分,道學則認為天人之道合一。張浚直接引用了程頤之論,但這一論也是道學通論。
宇文柏看不下去了,他雖不認同範小石所堅持的新學,但也不認同道學,乾脆歪樓道:“就不知xìng情之分,又是怎樣天人合一道的?”
所謂xìng情,xìng就是人之本xìng,情則是喜怒哀樂,被道學視為xìng外之物。宇文柏這一問意思是,天人一道,xìng即天道,那麼情的本質又在哪裡?要怎麼歸於天道?
張浚很自然地道:“xìng善情惡,情乃人yù所生,人yù為理受氣蝕……”
鮮于萌搖頭道:“有喜怒,而後有仁義,有哀樂,而後有禮樂。聖人與小人所共之而皆不逃焉,是其所謂xìng也。”
小黑臉也是有真本事的,開口就引了蘇東坡的xìng情一統論。以蘇東坡為代表的蜀學堅持xìng情本一,特別看不慣道學的xìng善情惡論。
xìng情中人的蘇東坡認為君子當明xìng情,明xìng情才是誠,而程頤那種道學先生的“絕情抑yù”行徑,就是虛偽小人之行。元佑更化時,蘇東坡屢屢以此諷刺程頤,這也是蜀洛黨爭的學理根源。
“好了,王荊公有了,伊川先生有了,蘇東坡也有了,還差誰呢?”
王衝出言調解,他這話很是形象,這場短短辯論幾乎濃縮了新學、道學與蜀學的爭論,倒不是張浚等人學問深,這些問題本就是各學之間不可彌合的分歧。
張浚沉默許久,再道:“晏州之亂,據說是因瀘帥賈宗諒急於開邊,刻意尋釁所至。當今天下,奉王荊公新學為經旨,卻為何亂象頻頻,人人皆言朝綱不振,社稷有難,這只是執政之誤嗎?”
這一問讓宇文柏和範小石等人呆住,他們經居養院一事,心中已有此問。現在張浚再度提出,他們無言以對。
“張德遠,你見人就辯,不讓人低頭你就不高興,這是不是外情奪xìng?你還得好好自省啊。”
王衝懶得跟張浚辯論,乾脆忽悠一通,卻不料這話似乎戳中了張浚什麼心思,他也呆住了。
“大家都還年少,學海無涯,待學有所成,又看透了人世,再辯也不遲。喏,我這有景數之學,便是你所不知的,好好學學,才知天地之大。”
把《景數拾遺》塞給張浚,這傢伙頓時兩眼一亮,這場爭論就此告終。
隨著公試的臨近,晏州之亂和這場爭論很快就被王衝丟在腦後,他腦子裡的緩衝區已經塞滿了策論時文。
公試考經義、論、策三場。經義對王衝來說太簡單,不管是大經《易官義》、《詩經》、《書經》、《周禮》、《禮記》,還是兼經《論語》、《孟子》,這些書都在他腦子裡,根本就是開卷考試。別人都是選修一門大經加兩門兼經,他是隨便來什麼都無懼。
重點是論和策,策很簡單,就是針對具體問題談解決辦法,論是論義理,最見功底和所學背景。
公試rì,因為許光凝和盧彥達都同意華陽縣學如旁縣例公試,而且還開先河地臨時用府學公試的試卷,也與府學一同評卷。寶曆寺就被成都府所差禁軍封了寺,一百多縣學學生集中在殿堂裡考試。
考到第二場時,王衝翻開考卷,見題目是“論選賢用能慶昇平,解升卦”,不由會心一笑。顧豐準是動用了府學裡的關係,事前摸到了試題範圍,果然與易相關。
升卦卦辭是“元亨,用見大人,勿恤,南征吉”,由這一卦就知,這一論既是談大政,也是談時務,晏州蠻正在南面搗蛋,而作論的主題則是用人以及用人的人。
王衝揣摩作論的主旨,該是頌揚趙佶和執政的“政和”,強調在用人上的“和”。由上“深刻剖析”趙佶用人得當,以至紹述之舉堅持到現在,得了天下盛世。由下抒發至蜀中眼前面臨的蠻夷威脅,強調在政通人和的大好局面下,只要用人得當,晏州蠻這等跳樑小醜,必如土雞瓦狗,在“政和”的偉大光輝下,分分鐘灰灰。
考試就是應付,拍馬屁這事,王衝可沒半點心理障礙,只要別拍得太生硬太噁心就行。在腦子裡淘了一陣,找到主旨相近的時文,刪刪改改,一篇《選賢用能升和論》就此出爐。
王衝正抄襲篡改得酣暢淋漓時,卻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宇文柏、鮮于萌、範小石、唐瑋、何廣平等人都下筆沉凝,面露堅毅之sè。就連那字都寫不順溜的陳子文,都憋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