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讓既有些惶恐,又有些惱意的驛丞安下心來。
王衝裝作好奇地問:“王某不過蜀中微末,怎的入了何驛丞尊耳?”
何驛丞笑道:“當天的朝堂之事,第二天就能傳遍汴梁,更何況,下官這裡,本就是訊息來往之地。修職年方弱冠,便任安撫司機要實差,這可是百年來的頭一遭,下官怎會不知?”
年少歸年少,也不值得你這麼用心巴結吧,是知道王黼在挺我,把我當作王黼的親黨?
王衝當然不會直接問,而是委婉地道:“王某真是愧不敢當,就不知京城父老,是怎麼議論此事的,是不是也在戳王某的脊樑,說王某是倖進小人?”
何驛丞這種人何等老奸,哪會順著王衝的話吐露實情,就捻著鬍鬚,高深莫測地道:“修職之事,連渾話人都已說開了。修職若有心,可以尋家腳店,讓那裡的渾話人說說。這兩月裡,修職和幾位相公的事,給足了渾話人說話的資材。”
這真有些出乎王衝意料了,幾位相公?還不止跟王黼有關?
吃飽喝足,王衝便招呼兩人出門,既將汴梁當作了血肉磨坊,上磨前,總得把事情打探清楚。
華燈初上時,即便已近立冬,也只是街道上冷清,酒肆裡依舊喧囂。只因靠近驛館,沒什麼正店,也不見瓦肆,更沒有鶯鶯燕燕憑欄嬌喚。畢竟是官人來往之地,耳目眾多,吃私酒容易惹閒話,招妓更與法不合,總得把面子作足了。
循著何驛丞的指點,三人來到一家門面頗寬,裝設卻尋常的酒樓,店招上寫著“三千腳店”。看這名字,不是店主名字叫某三千,就是說這裡消費最高不過三千錢。
既是一般腳店,就沒有說書先生和曲娘坐堂,也就只有渾話人在這裡“走穴”。渾話人是在說書和唱曲之間穿插的小節目,逗點小樂子,也就在腳店裡,才能擔綱主角。
渾話人不是真正的說書人,正牌說書人都有話本在手,是正宗套路。渾話人是有啥說啥。想到啥說啥,啥熱鬧說啥。
王衝三人進了店子。茶酒博士便迎上來吆喝:“好漢一位,俏郎君成雙——!”
好漢當然是王世義。俏郎君兩個,說的是王沖和李銀月。此時李銀月已換了小廝打扮,不是王衝或者李銀月愛這調調,而是在這個時代,女子如酒水,入酒樓就是三陪,算不了客人。為了不委屈她,就讓她換了裝。
不過看那茶酒博士的眼神在李銀月臉上轉了一圈,然後刻意約束著不再往她身上瞄。就明白人家一眼就看出這是個雌兒。汴梁店小二比後世的阿三門童還有素質,那博士雖眼神晃了晃,卻還是剋制住了自己,不敢有所唐突。
這豈不是跟世風衝突了?當然不,只要不著女裝,大家就當是男人,這也是世風在保守和開放這一張一弛間的妥協。在這個時代,作男裝出行的女子多得是,入酒樓瓦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把侍女打扮成小廝。陪著遊樂,更是許多紈絝子弟的習慣。在什麼陣仗都見過的汴梁店小二眼裡,算不得驚奇,也就是這小廝俊俏得過分了點。
點了茶湯和十色乾果。就有打扮得極為俐落的閒漢湊了上來,笑問客官是想打酒座,找個脆聲姐兒聽“嘌唱”。也就是嗲嗲小曲,還是另有吩咐。
這在成都也習慣了。王衝便問店裡有沒有說渾話的,閒漢答上一節剛說完。要再過三刻才有,王衝道:“讓先生現在便說吧,多給錢便是,說說這兩月汴梁裡的熱鬧事。”
閒漢一口氣報上一連串名目,聽得王衝頭暈,別說汴梁店小二,就連汴梁閒漢,那也不是一般人。不僅對店子周圍的服務行當一清二楚,連相關的節目,包括說書、渾話和唱曲的內容,都記得門清,這正是他們能靠一張嘴掙飯吃的本事。
閒漢說了一大通雞毛蒜皮之事,從皇宮到相公家中,再到開封府經辦的稀奇案子,以及汴梁城裡的新物風尚,當他說到:“要說這兩月最熱鬧的,還數三王端蔡!”
王衝心中一動:“哪三王,端什麼菜?”
閒漢道:“三王就是王賢丞、王美丞、王孝郎,蔡是叔度之蔡,不是菜餚之菜。”
這閒漢丟到窮鄉僻壤去,能頂一個秀才,他竟然知道蔡國是周文王之子叔度的封國,用這個典故來說明蔡字,不愧是汴梁人。
這感慨並著驚訝同時升起,驚訝是這個三王,似乎跟自己有關,而蔡……似乎跟蔡京有關。想到何驛丞那曖昧的笑容,王衝覺得,該是這事沒錯了。
“讓先生就說這個,另外……”
王衝再掏出一封銀鋌:“替我換作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