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閃爍,一扇血泉自小小身軀的胸膛中噴出,當女童僕倒在地時,王衝痛苦地閉眼。他不是為失遮,不是為失遮的女兒哀痛,而是失遮的詛咒,還有那些只在書本上讀到的幕幕未來,已與眼前所見依稀重疊,是啊,為什麼……
睜眼時,失遮的刀刃已斬在自己的脖頸,跪倒在地,狂噴的血液將自己與親人染作一色。
“真是想不到,蕩輪谷囤竟被你這麼一個少年拿下了,蜀地真是出奇才啊。”
田佑恭的話將王衝沉入歷史深潭的心神拉了回來,他一面與田佑恭客套著,一面開始尋思該如何善後。
“馬統制……不知會作何想,有點頭痛。”
田佑恭貌似無心地說著,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王衝聞言一怔,再呵呵笑了。
“該頭痛的是馬統制吧……”
王衝道出此話時,蕩輪谷囤南面,馬覺正一巴掌拍上粗略無比的輿圖:“明日中軍再退五里,西面和東面兩營繼續伐木,堆積軍資,務要引出僰人,讓他們在兩面耗命!”
他眼中既有急切,又有篤定:“兩日,不,三日!最多三日,僰人就將流盡精血,那時再一鼓作氣攻上囤去,定是手到擒來!”
第一百一十一章歧在暴仁歧風波繼
被部下簇擁著步入蕩輪谷囤,馬覺就覺臉頰隱隱作痛,似乎昨日那一巴掌不是拍在輿圖上,而是抽在自己臉上。
天明時大軍拔營後退十里,正在紮營,守在西面的劉慶忽然傳來訊息,說蕩輪谷囤已經請降,馬覺一口悶氣堵上咽喉,好半天才再有了呼吸。
誘敵下山,三日破囤的謀算落空,這鬱悶可不小,但冷靜下來一想,面子雖然丟了一地,裡子總算是拿到了。本以為要耗費十天半月的時間,以及上千性命才能拿下的險地就此到手,自己這一路圓滿完成招討統制司前期任務,這還是喜事。
可這輕鬆卻只持續了片刻,再得回報說,劉慶已領前隊進了蕩輪谷囤,這一功就是劉慶拿下的,馬覺又覺喉頭有些發甜。之前不願劉慶這支廂軍分功,只用了暫調的名義,依舊隸屬轉運司,結果呢?被劉慶搶了這功!功勞雖歸於自己名下,卻不是囫圇十足的,隨軍轉運使孫羲叟怎可能放過這等搶功的機會?他怎可能擠開招討司里名義上排位第四,實質穩坐次席的孫羲叟?
雖然悔得腸子有些發青,可馬覺也只能認了,好歹是一樁大功。
匯同劉慶部後隊急急進囤,蕩輪谷囤的情況瞭解通透,馬覺鬱氣壓到腳底,怒氣直衝頭頂。張思正的先鋒田佑恭部已在囤中,張思正……該死!
可張思正也是按招討統制司的方略辦事,誰讓他好幾日都沒攻下蕩輪谷囤?想到自己不僅損兵折將,還平白丟了臉。甚至都無處告苦,殺心就在馬覺胸膛中沸騰起來。
馬覺和他的環慶兵不善爬山。為防意外,還都個個頂盔著甲。氣喘吁吁地跟著劉慶後隊入了囤,遠遠就見大群僰人在囤口跪迎。
田佑恭和劉慶迎了上來,找了好一陣才找到馬覺,怕僰人出奇刺殺,此時馬覺還與兵丁一般打扮。
馬覺一邊換裝,一邊聽著田劉兩人的稟報,心中還道,這些僰人即便降了,也要把所有男丁拿出來殺了。好好出一口惡氣,順帶掙回些戰獲。
正算著會有多少首級,前方一陣喧譁,僰人正朝一人拜倒,用怪異的腔調高呼將軍什麼的,拜的當然不是他馬覺。
最先跪下去的是鬥荔,她只見一隊兵丁簇擁著一個高大將軍現身,星目劍眉,氣宇軒昂。即便甲冑髒汙,罩衣破爛,也掩不住那股鶴立雞群的清貴之氣,尺長青須更添三分儒雅。掃視眾人。尤其是看向自己時,目光中還帶著濃濃的憐憫,與一身血汙所凝的殺氣混作一處。讓人不由自慚形穢。
真沒想到,馬覺竟是一位儒將……
鬥荔帶著兒子失胄跪伏在地。叩頭稱罪,即便是目中無人的失蠶。此時也壓下了小性子,抿著櫻唇,深深埋下了腦袋。還在盤算著,若是這位將軍,說話該會算數吧。
卻沒料那將軍嚇了一跳,擺手連連,苦著臉道:“錯了錯了,我哪是什麼將軍,就是一個配軍。”
“爹……”
一聲有些虛弱的呼喚響起,那將軍,不,配軍一怔,旋即大喜:“二郎!”
直到這配軍抱住王衝,鬥荔才醒悟過來,這就是王衝的父親王彥中。看著眼前這一幕父子相親,她心中也是一抖,眼眶酸熱起來。
遠處劉慶和田佑恭見馬覺臉色已由紅轉紫,對視一眼,既是好笑,又有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