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巧巧當時臉頰紅如牡丹,卻只啐了王衝一口,連辯白都不願作。
想到王衝之言,此時在臺上的潘巧巧心絃又再度盪漾,暗道有二郎這麼個兒子,才是真正的福報,只是……
想想自己老拉不下臉面,二郎的爹也是一個脾xìng,潘巧巧就是微微一嘆。眼角再見香蓮玉蓮並肩立著,那兩張白玉細瓷般的小臉蛋,就如那並蒂蓮一般。而兩人一身淡黃一身火紅,卻又似自己這輩子的夢想之作:並蒂憐時,心緒再度沉下一分。
兩姐妹正痴痴看住王衝,眼中流轉著不知怎樣的情意,一時讓潘巧巧生出異樣心思。可緊接著,她就暗道,不行,這絕對不行……若是二郎真不選你們一人為妻,你們這輩子,就只能作二郎的妹妹。
那麼這之間的情怨糾纏要怎麼辦呢?
潘巧巧再度看向喧囂人群中,淡淡地笑著的少年,人群像是一副畫,少年卻如凌畫上,也不知是正要入畫,還是正要出畫。
看著少年,潘巧巧就安心了,有二郎在,什麼問題,都能解決的。
夜幕初上,喧囂已從花會轉至海棠樓,海棠樓對面的大臺上,燈火通明,絲竹悠悠,舞女鶯歌燕舞,許光凝等官員踞海棠樓上,舉杯歡飲。
書院所在的荒地上也是燈火通明,石匠正在對那塊巨石和照壁作開工前的整理。巨石下,石匠手持一副人像,比較著巨石。那人像負手望天,一副歷經滄桑的慨然之狀,畫像下寫著“顧鳴裕豐公”。
照壁前卻有幾個少年書生正在爭執,似乎有人在攔阻石匠。
“我妹妹和表妹,還有我嬸孃,都被亂民玷汙了,當時官府在哪裡?許光凝在哪裡!?他還好意思露面,好意思把平亂的功勞攬在身上!”
那兩眼充血,幾若瘋癲的少年正是唐瑋,他似乎想在照壁上寫血書,十根手指血肉模糊,照壁上也留下了斑斑血跡。
“這事也不能全怪官府,許大府一人也攬不下此責,唐秀山,你冷靜點!”
宇文柏、鮮于萌和範小石都在勸解他,陳子文則摩挲著手中的繩索,隨時準備將他綁起來。
“我怎麼冷靜!?我家中三位女眷,兩rì裡就各尋了三次死!不要她們死,她們以後又怎麼活!?不說我家,這一亂裡,死了好幾百無辜,又不知有多少女子受辱,那該怪誰?老天爺麼!?”
唐瑋壓低了嗓音,悽聲說著,淚珠大顆滑下臉頰,卻沒人笑話他不是男兒。
“我們連這個人世到底是什麼樣子,都還沒知全,怎麼可能知道該怪誰?”
“那便學下去!學個通透!守正與我們建書院,不就志在於此嗎!?”
“記得守正的話,知行都是一般,要讓人世入我心,便要又知又行。你若是要追問苦難根源,又怎能像現在這樣,只圖洩憤!?”
眾人一併勸解著,唐瑋漸漸平靜下來了。
許久之後,他抬起頭,眼中閃著堅定的光彩:“你們說得對,我要跟著守正,繼續看下去,學下去,行下去……”
第一卷終
PS:1:天彭即彭州天彭鎮,宋時為彭州治所。天彭牡丹在此時還只是上升期,宣和年間更進一步,到南宋已經天下聞名,被譽為小西京,陸游都曾專門撰文整理花品並盛讚其美。
今rì是本卷終,不願分章打斷節奏,只要並作一大章了。
第八十二章烈日久旱風雨積
烈日炎炎,海棠渡的神霄觀卻是香火鼎盛,來往香客擠得渾身汗透,卻不以為苦。原本的簡陋道祠已只是進觀門後的一道祈壁,香客們都自發地在此先行拜過,祈壁左右,嘩啦啦的鐵錢入甕聲始終響個不停。
繞過祈壁,便是一座以石鋪底的壯闊庭院,半人高的鐵香爐立在庭院中央,青煙繚繞,染得庭院如飄渺之景。就在庭院正北,一座兩層高的殿堂正在修建中,雖比不上名觀古剎的雄偉正殿,卻遠超往日河神廟的規格。原本河神廟殿堂的地基都被盡數清除,新起的殿臺正面就有近十丈寬。
左右的側殿該是完工不久,赤柱青瓦灰磚牆,畫著先天八卦的道幡倚廊柱而立,由青煙託著,殿廊赤柱上刻著的神仙畫像也綽約如人,活靈活現。
與這座道觀已顯雛形的盛況氣氛迥然不同,就在道觀東面的一片草地裡,數十少年頭頂烈日,手舞哨棒,隨著一個高壯漢子的呼喝,一板一眼地演練著武藝。
“王澄!步子又慢了!忘了師父的教誨?身兵合一,身動即是兵動,兵動即是身動!身先動兵則不力,兵先動身則無踞!”